小孩三个多月,头顶长了一个血管瘤,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又很要紧,家人各种担忧,商议后决定来这家最权威的某大医院治疗。
大医院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人特别多,不管什么时候去总是人满为患,除了那些重大疾病会有专家仔细会诊,一般不影响生命安危的小伤小病,坐诊医生看一些,然后刷刷刷地给你开一大堆检验单,报告拿来再刷刷刷给你开一堆药,就完事了。我们很难看到电影中那个桥段:医生一脸祥和,一边详细地和病人解释病情和机理,说出一堆除了医生以外其他人都听不懂的专业名词,一边安慰鼓励病人,告诉病人合适的治疗方案。
当然,如果医生对你态度冷漠,其实你是应该高兴的,说明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你的病并不严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按照惯例,医生看了一下小孩状况,说只能药物治疗,但要住院检查观察,而后开了一堆检验单,预约上了八点做彩超,做彩超需要空腹、安静。对于三个月的小孩来说饿他五个小时确实不难,但要让他饿着肚子还不哭不闹就有点为难了。
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一大早七点钟就跑过去等医生上班,然后进去开始做心脏彩超,孩子还挺懂事也没哭闹,但医生一看说,不行,必须得熟睡才能检,去吃镇静剂吧。
然后赶忙跑出来又找医生开了镇静剂处方药,药水的味太大,一喂小孩哇哇大哭,然后强行摁着头灌进去,小孩终于给睡着了。
又急急忙忙跑去彩超室,医生一看单,怎么日期是27号,今天17号,搞错了。我一看确实27号,说打错了,他说检不了,你去窗口改吧。
去窗口,回复排满了,最早19号的了,我说帮我插一个,医生同意的,对方立马不耐烦,谁说的你让谁签字,然后转过头,一脸鄙夷不理人。
又跑回去找医生,医生怎么也不肯签字,说得按预约单19号再来,多说几句之后就开始呵斥人,然后也是不理人。
我确认从来至尾我都保持无比谦卑和恳求的态度,也和对方详细说明了约错号的原因和小孩子已经吃过镇静剂做好准备的事实。事实上做一个彩超只要几分钟。但我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从彩超室出来,看一下表十一点了,再看着深睡的孩子,呼吸的鼻孔还散发着浓浓的药水味道,作为一个制药人,我知道这药水对三个月的孩子有多大的害处。心中的怒火莫名地往上窜,几乎,我想跑进去给那人一拳。
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明白,人的一生,需要做很多正确的事才能保证我平稳度过一辈子,但只要做错一件事,就有可能会后悔终生。
在那一瞬间,是理智救了我。但回来后,我想了很久,并不是那么回事。
从我的角度去看,我有足够愤怒的理由,但是从对方的角度来看,也有他的道理。为什么必须得给我插队,为什么我不能遵守他们的规则,他们每天都要面对很多人,从早到晚都在忙,对于我这种干扰他们工作、影响他们效率的人,为什么要给好脸色看?
深入想一下,有点释怀,从人文和效率二者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而已。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我自身。
那个时候,我是在他们的权威世界里,而我没有丝毫能力去影响他们。
少年时,我们总是爱憎分明,会毫不掩饰对一个人的厌恶,那些无端的愤怒和暴躁称之为年轻气盛。
长大后,我们明白这个世界是圆的,学会隐藏愤怒,利用言语暴力以外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但仍时不时会针砭时弊,把愤怒的焦点转移至这个国家、这个体制、这个社会……
而当我们最终成熟后,应该会明白,这个社会是包容万象的,它是由千千万万个我互相作用形成的,如果我们厌恶这个世界,有两个方法,一个是自己离开,另一个是自己去改变。
但如果你选择离开,那就是把这个世界让给了你所厌恶的人了。
所以,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