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猪下崽那些事
贵爷家的母猪下崽了。
贵爷单膝跪在流淌着血水的猪圈里，双手小心翼翼地迎接着一个个小生命。一头、两头、三头……母猪共下了八头猪崽。
贵爷虽然累得双腿发软，但他心里乐开了花。按现在市场价，这八头猪崽喂养两个月出栏，每头卖他个七、八百元不成问题，八头猪崽就能净赚四、五千元。
“这小兔崽子，还给我玩花招。”贵爷走出猪圈，搬个凳子坐在猪圈门口点燃一支烟，望着母猪肚子上正在吃奶的一堆猪崽，既高兴又生气地骂道。
“是不是顺子怕我们不给他喂养，才有意隐瞒了母猪怀崽这事？”老伴站在贵爷身后，猜测着问道。
“谁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贵爷附和道。
顺子是贵爷的亲侄子，带着妻儿在外地打工好多年了；两年前因为贵爷的老哥、顺子的父亲突如其来地生了一场重病，顺子辞去了工作，回到家来专门照顾老人。
四个月前老人离世了，顺子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又外出打工去了。
在家的日子里，因为每天要守护着病床前的老人，顺子也干不了什么事，就买了头小猪崽在自家后院里散养。
顺子回来后住在前院父亲房里，后院长期没有人住，显得很是荒凉；农村民谚说猪是黑头神，顺子买了头猪在自家后院散养，一是后院驱除了邪气，有了灵气；二是自己多辛苦一点常来喂喂食，到时候多少也能换几个钱。
才一年时间，小猪仔变成了大母猪。顺子也没指望母猪下崽，随它长去；父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他也没这个心情。
老父亲过世后，顺子心里很矛盾，要不要把猪卖掉再出去打工呢？想到叔婶年纪已大，身边也没个人照顾他们，他思前想后决定把猪送给生活并不宽裕的叔父喂养。
贵爷天生的拧脾气，认死理，一辈子做事讲究个钉是钉卯是卯。顺子找到贵爷，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贵爷坚持让顺子把猪卖掉，说是这两年顺子不但没出去做事挣到钱，还为老哥看病欠下一屁股债，卖掉换些钱为出去找事干做补点。
说不出子午寅卯来，拧不过贵爷犟脾气。顺子一五一十地给贵爷分析：“现在行情不好，喂到年底猪价可能要涨，要是涨价了，您老卖掉，今年过年我们全家回来都跟您过；要是行情还不好，咱杀了它，自己喂得猪吃着肉香，所有亲戚邻居每人分它一块。”
在顺子的再三强求下，贵爷勉强接受了侄儿的这份孝心。
顺子临走前把猪赶进了贵爷家的猪圈里，贵爷悉心喂养，猪的胃口越来越大，膘儿也越来越壮。没过多久日子，贵爷的老伴就发现了母猪身体上的变化：母猪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就是到了后半晌临近喂食前，肚子也塌陷不下去了；还有，母猪肚皮下的那一溜儿的乳头越发显出了光泽。
老伴把这一发现告诉了贵爷，贵爷跨进猪圈，蹲下身来，伸出手在母猪的肚皮下扫了一把，起身转到母猪屁股处，揪起猪尾巴瞅了两眼，拍拍手上的猪毛，肯定地说道：“怀崽了，少说也有两个月了。”
怪不得顺子临走前死活也不愿把猪卖掉，莫非……？老伴俩揣摩不透，也不愿再揣摩，等到母猪下崽了再看看顺子怎么说吧。
转眼两个月，猪崽该出栏了，顺子像没事人一样，偶尔打个电话问平安，也从来没提过母猪下崽的事。
倒是贵爷撑不住劲了，他让邻居跛脚王婶给顺子打了电话，说是家里有事贵爷让他回来一趟。
虽然父母都不在了，但一个侄儿半个儿。顺子马上请了假赶回来。刚到家门口，看见跛脚王婶正吃力地从电瓶车上往下搬玉米，顺子马上赶过去帮王婶把活干完，两人一起来到贵爷家。
见到顺子贵爷故作不快，聊了几句话，贵爷从床上的破枕头里掏出一个黑布包袋，放到顺子跟前，直截了当地说，“顺子，你那八头猪崽我和你婶好生喂养，一头没少，扣除饲料费净赚了四千元，你拿去吧。”
顺子一头雾水，哪里来的八头猪崽呢？“叔，我真不明白您说得啥意思？”
“兔崽子！你那头母猪，难道不是你给配的种？”
贵爷顺嘴说出的话让跛脚王婶羞了个满脸通红，也让顺子哭笑不得。老婆子在一旁气得狠劲地砸了贵爷一拳，然后向顺子解释道：“你那头母猪两个月前下了八头猪崽，这不，都出栏了。你叔不让告诉你，说是换回钱再给你。”
“叔，应该是您……”顺子心里一急，差点没脱口说出“应该是您给配的种吧？”，话说了一半立马停下了，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这俗话说，猪五羊六人十，你才走了四个月猪就下崽了，你说呢？”贵爷慢条斯理地反问道。
无语，大家面面相觑。
跛脚王婶沉思了一会，像是悟出了什么，突然嚷道：“莫不是我家黑猪惹得祸？”
跛脚王婶和顺子是隔壁邻居，王叔患类风湿关节炎已卧床多年了，猪圈塌了个洞也没力气修补。家里养的那头黑公猪常常会跑出去拱开邻居顺子家的门蹭食吃，王婶就亲眼看见过好几次。
经王婶这么一说，真相大白。
顺子说啥也不愿要这四千元钱。他说，他既没配种也没喂养，猪崽与他无关。
争执再三，顺子倒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说这猪崽都是王婶家黑猪的功劳，拿出一千元给王婶家吧。
贵爷明白顺子的意思，也更加心服侄儿的仗义与仁爱，他亲自去了跛脚王婶家硬是把这事给办成了。
顺子走后，王婶再次来到贵爷家，坚决要把钱还给贵爷。她说她家“瘫子“说了，家里再穷不该得的钱也不能要。
跛脚王婶哪能拗得过贵爷呢。
作者：杜艾洲 宿州市人民检察院
绘画：张秋娣 中保财险宿州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