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集
今天是农历七月二十七,李村集。一早没吃饭就去赶集,去集上吃即墨炉包,非常地道的小吃,便宜,色香味俱佳。五、六个就能吃饱。围着集转了一圈,好象去了关外,摊主净是些说普通话的外地人。曾经的百年大集李村集今非昔比,就是一个破落户,龟缩在一坐小山西簏的半山坡上。从风水上讲,选址在个半坡上,留不住人,存不住水,小山又挡住了东面的朝气。水为财,人为主,聚不住人气财气,百年大集现在有名无实,失了魂魄,已如昨日黄花。
过去的李村大集在李村河底。李村河从李村镇穿城而过,河底大集藏风聚气,宝地生金,买卖双方和气生财,源远流长。北方的河大部分是季节性河,平时只有主河道有水,宽阔的河底就是大集的主场,农历逢二逢七是赶集日,是青岛市最有乡土气息,最具烟火气,留的住乡愁的地方。每一个青岛人必定去过李村河底大集,没去过李村河底大集的人就不算青岛人。
李村大集最热闹的应该是赶年集,最最热闹的是八十年代初期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那时候管辖少,老百姓可以自己做鞭炮买卖。李村集最西边就是爆仗市。一包一包用旧挂历,牛皮纸水泥袋包的,一盘一盘用旧报纸杂志卷制的土鞭都一垛一垛放在拖拉机上,每个拖拉机上还站着一个戴黄胳膊箍的民兵,身穿黄军大衣,很威风。卖炮仗的老板也不吆喝,吆喝也没有用,此起彼伏的爆仗声就好象是激列的战场,哨烟弥漫,呛的直咳嗽。都看不清人,只见电光一闪一闪,爆仗声不是噼呖啪啦,而是如同万千重炮齐发,地动山摇。也没见过炸了市。这种场面再也没有见过,现在谁敢放爆仗就要抓起来了。爆仗的买卖基本上是燃放一挂卖一挂,有一百头,二百头,五百头,一千头,一万头不等。我们叫它土鞭,或钢鞭,就是《小兵张嘎》里胖敦想用手里的麻雷子换嘎子手枪的那种。小伙伴们都互相打听谁家过年买的炮仗多,过年放湖南浏阳鞭和江苏宝应鞭显得家里没有气势,被小伙伴们笑话。
年集上卖吃食的也海了去,即墨炉包就是其中之一。李村原属即墨县,所以即墨炉包也是当地特产。即墨炉包初兴于即墨城东白庙乡窝洛子村,这个村还烧制大瓮,盛粮食不怕虫蛀鼠咬,盛水不渗不漏,远近闻名,现存的都可以进民俗博物馆了。李村集的炉包就是这里乡亲们的手艺。在李村河西段数第二坐桥西,这家炉包摊逢集必来,有三人各自分工,配合默契。老板负责卖包子收钱招呼客人,胖老板娘管着现场包包,还有一个矮小的瘦老头烧火打杂。面是提前发好了,暄腾腾的富有弹性,懒懒地摊在面板上一大堆,包子皮不用擀,老板娘用手一揪摊在掌心,拌好的馅先放韭菜,再在韭菜中间放一点肉,肉是腌制好的,肥多瘦少,放在韭菜当中,好象绿叶红花,包子没褶,好似小馒头,怪不得上海人称包子为生煎馒头。烧火的矮老头把包子密密地摆进平底锅,快熟的时候在锅里浇上一勺子浓白的面浆,稍后再搬开锅盖,表面油亮饱满,底下带着金黄嘎渣飘着肉香韭菜香的炉包出炉了,一锅立马售罄,这些都是预订的。老板呲牙满脸堆笑对着你:“吃包儿?”你说好多少个,交钱,等下一锅。一开始一毛钱一个,现在得一块五一个了吧?烧火老头烧火用的是木粉,用风箱拉火,非常原始,不紧不慢,非常有节奏感。但火候掌握的很好,我在家里用天然气,木柴都不行,包子底糊了,皮半生。要是大家都会,炉包老板就失业了。我每去赶李村集时,都要去吃炉包,物美价廉,两口一个,一饱口福。李村大集迁出河底,炉包摊现在不知所终。
李村集有截子是卖药材的,不在河底,在河南岸一条小路上。春天开紫花的老鼠布袋,即紫花地丁,可治嗓子痛。开黄花的蒲公英,对肝好。紫红根的丹参,能治冠心病。刚冒绿芽的映山红,扎固气管炎,哮喘。秋天有助睡眠的红酸枣,止咳化痰的黄栝蒌。晒干的扎成一把一把的洋金花,即曼陀罗花,华佗的麻沸散用的就是此物。开黄绿色碎花有大毒的猫眼草,牛吃了都会死。偏方用猫眼草煮鸡蛋治癌症,以毒攻毒。有装在矿泉水瓶子里的活土灰长虫,即崂山蝮蛇,剧毒,有人买回家泡高度白酒,治风湿,柳宗元的《捕蛇者说》也有记载。有刺猬皮和晒干的黄鼠狼,不知好干什么使。偶而还能看到獾,说獾油治烫伤有奇效。我还用獾的爪子做了个痒痒挠,我家猫看了很害怕。
李村大集是个江湖码头,买卖的东西包罗万象,各色人等千奇百怪,是个有钱没钱可以乱赶集的地方,没了聚在河底的百年李村大集,总觉得生活中失去了有趣的东西,蓄了水的李村河我也没看出有多大的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