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

 仲秋十月,落木潇潇,空山寂寥,不辩晦明。

 有土夫子吕尚得乡人语,知山中有一龙穴,为前朝将军之阴宅,其内财帛铺地,金银宝器数不胜数。墓中机关重重,半步杀机,或有妖物,蛊惑人心,非诚者寻无路,非能者不得入。其人祖上三代掘墓,寻其声能点穴眼,嗅其土能知朝代,遂听蠹贼怂恿,携辟邪符、绊尸索等物探入山中。

 至山中远二十里,芳草连天,树木繁盛,不闻鸦声。怪石间有一盗洞,为前人所掩。

 乃入,盗洞曲折逼仄,如腹中回肠。匍行小半时辰,倏然踏空,跌坠地宫。起身而视,不禁心下大骇。只见其身落于一木棺之中,棺盖半掩,未见尸骨,亦无珍宝器物。抬首四顾,发觉此室规制乃为地宫耳室。墓墙上有金石彩绘,所绘非主人平生,却栩栩然若清明上河之景。其上车马走卒,贩商隶农,神态各异,骨肉鲜活。画中人皆着粗布短衣,容颜秀丽,不似前朝。凝神视之,竟觉神似飘摇,如坠画境。知墓中古怪,恐有妖物惑人,忙闭目屏息,不敢窥伺。

 少顷,觉室外若有昏光,其人甚异之,寻光而出。耳室外竟未见主墓。门外直通一廊桥,似往幽冥。其下无底深涧,三五米下目不能视。仰首视之,观山外狭隙,犹如天裂,逢此刻有夕光涌入,一线天光落于廊桥,竟见幽光引路之奇景。乃知此处是为山腹,两涧相合,形如枣核。廊桥居于正中,将山腹两壁相通连。

 古人寻龙穴,依山势,聚宝气。尚自认搬山三十载,未曾见墓中有此形设。未几,山外日薄,隐有雾起,光路渐熄。不及思索,匆匆行至桥上,才见涧中上下百千悬棺,皆陈于山壁,顿时心生怖惧,面抖如筛,心中大悔。却见来路昏黑无光,悬棺内竟有窸窣之声,不敢返折。

 路尽,至洞内,前路渐宽,昏光中似有群影闪动,状若人形,恐为墓中邪祟,遂持黑驴蹄欲镇尸煞。待细观之,来人袖袍垂地,墨发披肩,容颜绝秀,双目炯炯,呼吸有声,竟似活人。然衣着言行不似现世,见尚孤身至此,面上亦未曾有惊异之色,侧身做引路状。尚虽心有惴惴,但察其不似有害人之心,又逢此退无可退之绝境,故镇静心神,随之而往。

 前行数百米,遽然天光大亮,探头视之,见树影掩映间有亭台楼阁相交错,车马喧嚣,似闹市之景。往来女子,皆轻衣布帛,容貌昳丽,如瑶台仙子,不可描画。尚茫然四顾,回首人生五十载,不知深山中有此画境,遂疑此地乃酆都鬼蜮,所见之人皆猛鬼画皮。

 忽听引路者曰:世皆为假,所愿是真。

 未解其意,被带入一楼台之上,见财帛铺地,金银宝器数不胜数。玉盘珍馐,美人如云,渐醉溺其中,飘飘乎不知所以。觉行囊繁冗,抛却辟邪符等随身长物,似已忘却前生,不知归路。

 猝然惊醒,处地昏黑,若闻鬼哭,惊觉其身仍置耳室木棺之中。惶然坐起,竟似南柯梦尽。

 以手抚胸,不见辟邪符,猛然抬首,观四墙壁画有变。一为金银宝山,二为万鬼欢宴,三为烈火地狱,四为将军引路。

 出室,不见廊桥,亦无天路。

 其人大骇,知其有异,且随身行囊不知何处,不敢久留,乃取原路迂折而出。至洞外,荒草萋萋,腐叶淤积,不复曩时。

 回乡,不见村落,却见雾中隐有亭台交错,宛如画境。雾中有群影闪动,状似人形。

 凝神视之。

 墨发披肩,容颜绝秀。

 后有传言,乡中有失魂者,入山掘墓,百日方归,自此不辩亲邻,不言人语,不知日月,悠悠百载,犹堕梦中。


2019.12.27


写在最后:

文章主题为抓阄产生。本次的四个主题分别为:盗墓、枫桥夜泊、一个病娇、画。抽中主题为盗墓。

古文写得还不如高中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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