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优选||黄金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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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撰稿人  蓝江365

唐代禅月大师有诗云:“安得龙猛笔,点石为黄金。”千百年来,世事沧桑风云变幻,人们对金钱的渴望却从未消减。

01       

2000庚辰龙年,人类迈进新千年。这一年张世飞二十有八,业已娶妻生子。28年来,他一直生活在一个绿树环绕的小山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于有些厌倦了。

听人说,天之涯海之角,有个地方叫黄金巷,黄金巷里赚钱那叫个真容易,只要你摆个小小的水果摊,一天就能赚上个五七六百。

提供此信息的人是张世飞的一个发小,这些年他走南闯北满世界乱飞,偶尔回乡一趟,叽里呱啦讲着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让张世飞听得直瞪眼儿。

这一次,张世飞真的活了心,他心里的小火苗左忽闪右忽闪,一门儿心思扇忽他去黄金巷捞点黄金来!

儿子小镢头,那年刚满三岁,小家伙聪明可爱,跟同龄的孩子比,还算听话好带,可以暂时由老爸老妈帮忙带着。张世飞原本就和爸妈住东西屋,所以孩子跟爷爷奶奶挺亲,爷爷奶奶呢,也十分乐意帮忙带这个小孙子。

就这么着,一番商量准备,十天后,张世飞和媳妇带了一万块钱,上路了。

02

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行程一万五千里,这一天,他们终于来到了让人万般神往的黄金巷。两人第一次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热带椰岛迷人的山水风光。当地人大都长得瘦瘦小小的,一举一动透着精明干练,他们称张世飞夫妇是大陆人。

夫妇俩一到了黄金巷,就马不停蹄地张罗起来:租房子,买床,买电饭锅,买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准备得差不多了,开始去附近的市场联系。市场管理人员对他们非常热情,笑意盈盈,热烈欢迎大陆人到黄金巷来谋发展。

夫妻俩很顺利地买了地皮(摆水果摊的地方),又枪急马快进了货,就这样顺利开始了在黄金巷的水果经营。

水果的销路果然不错,一天下来,多则赚上七八百,少则也有四五百块钱的利润,小两口的心里如同灌了蜂蜜一般,甜丝丝的——原来黄金巷的钱真的好赚!张世飞兴奋之下马上给家里拨了个长途电话,让小舅子夫妻俩也来黄金巷捞钱。

03

有道是好景不长,这真是至理名言。没过几天,就有两人找上门来,问办了暂住证没有,如果没有,尽快去办。张世飞不敢怠慢,到办理手续的地方一问,一个暂住证要一千块钱,太贵了。

可转念一想,与每天挣的钱额比起来,也还不算多,于是忍痛割爱,交钱办证。手续办起来倒也不繁琐,当天,暂住证就到手了。

夫妻俩高高兴兴地出摊了,卖了一会儿货,又有一伙人过来,其中一个领头的,穿了件猩红的花衫,问:“有暂住证吗?”“有,有。”张世飞胸有成竹,把新办的暂住证向那人手里一递。

那个一脸横肉的家伙,闪了一眼张世飞,一把将暂住证夺过去,拿在手里,也不细看,掏出打火机,啪地一按,当着张世飞的面就把暂住证给点燃了。

张世飞急着想抢回,旁边过来两人一边一个架住了他的胳膊。花衫人扭头吐了口唾沫,说:“这个作废!明天再去办!”说完扬长而去。

张世飞虽生长在乡村,却非等闲之辈,在家乡也算小有名号的人,遇此蛮横无理之举,自是满腔怒火,正待发作,想起出门之时老母亲的谆谆教诲:出门在外,“忍”字高!想想眼下,人生地不熟的,怎敢随便发作?只好忍气吞声,第二天又去办了一个暂住证。

其他的冤枉钱也花了不少,两口子来的时候匆忙之间忘了带上结婚证,说实话,他们也根本没想到要带结婚证,结果非法同居,被罚了200块。卖水果的时候随手扔了一个烂菠萝,又被罚了100块……可是他眼见着当地人随便一扔,却从来不曾有人过问。

04

这期间,小舅子两口子也听其召唤来到了黄金巷,并很快买了一块地皮,只不过离他们两口子的摊位隔有几条街,两家各自忙着自己的生意,白天并不经常见面,等晚上收摊以后,时不时会聚一下,喝点小酒唠唠嗑。

话说近些日子,张世飞挺闹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帮地痞,动不动就来找茬生事。张世飞身高体健,在家乡也称得上一混世魔王,几番忍让忍耐,实在压不住火气了,有时也动起手来。结果梁子越结越大,这一天,终于爆发了群殴。

张世飞相邻摊位的一个矮胖子小徐,也是来自于北方,他比张世飞早来黄金巷两个月,憋气窝火的事儿也遇到不少,大都咬咬牙忍了。这次混混们又来滋扰,两个大陆人一时冲动,决定联手对付,结果小徐被人一拳打落了两颗门牙,张世飞也被揍得眼冒金星,转眼就成了乌眼青。

张世飞暴怒之下,豁出去了,操起摊子上的一把西瓜刀,只一下,一个小子的左胳膊就被划开了一条大口子,顿时鲜血喷涌!那小子捂住伤口,撒腿就跑。张世飞杀红了眼,冲着几个混混直冲过去,感情混混们也怕不要命的,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

这瞬间的逆转让张世飞媳妇看得目瞪口呆,惊愣片刻,她的心咚咚狂跳着,跑过来下死力拽住张世飞。张世飞脑子嗡嗡作响,冷静了一下,叮嘱媳妇儿赶紧收摊回家,别出门,就在家里等着他。

他知道那帮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准儿还得回来找他。他想留下来探探虚实,又怕碰到警察遭到盘问,惊惧交加的他隐身在附近一个胡同里,幸亏了当地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见他可怜巴巴的,让他到自家院子里暂时躲避一会儿。

张世飞躲在暗处没多久,就看到七八个小子跨着摩托车,手持棍棒,气焰嚣张地到处乱窜,高喉大嗓呼喝着,一定要找到那个不知死的大陆人!张世飞心惊胆寒,瑟瑟地躲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天黑才一惊一乍逃回了自己的住处。

05

媳妇等在出租屋里,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们连夜匆匆收拾了一下物品,能拿走的拿走,不能拿走的只好统统丢下,乘着夜色,穿过黑胡同,丧魂失魄地逃往火车站。几天后,终于死里逃生,回到了家乡小镇。

丈母娘一听此信儿,急火攻心,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女儿女婿回来了,可是儿子儿媳还在那边哪!

那小两口当时还没有手机,情急之下也联系不上,一家人心急火燎,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等等看吧。幸好过了几天,那小两口也平安返回——他们一听说张世飞刺伤人逃跑,也没了主心骨,只好跟着逃离是非之地。

几个月后,张世飞在电视里,看到了关于黄金巷市场的整顿新闻,“扫黑除恶”运动开展得如火如荼,当地的市场秩序已经焕然一新。但张世飞从此却中了胆寒的病根儿,永生永世,再也不想踏足黄金巷了。

那年春节,张世飞的发小也回到了故乡小镇,往日的飞扬神采尽皆失去,整个人显得黑黑瘦瘦的,眼神也有些呆滞。他说自己得了一种怪病,晚上一闭上眼,就梦见两个无脸的黑衣人拿了锁链要锁他。说自己这次回来,也想安定下来了,不蹦跶了,累了。

张世飞待要细问,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想罢了罢了,他的那点秘密不用追问,以后早晚都得吐出来。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黄金巷之行,对张世飞来说,惊吓大于惊喜,但这次万里之行,却打开了他的思路和眼界,几年之后,他利用乡土小镇的秀美山水和山货温泉优势,联手小舅子夫妻俩,在家乡红红火火开起了一片像模像样的度假山庄。

06

或许是财大气粗的缘故,张世飞的胆寒病竟不治而愈了。时光流转,他倒有些怀念起黄金巷来了,那儿曾是他的惊魂之地,也是他梦想启航的地方。

那个矮胖徐子还在黄金巷吗?那个在他危难时让他到院中暂避一时的好心的老奶奶,如今还在吗?

电视机里有关黄金巷的新闻,张世飞每次都格外留心,他知道,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变化,黄金巷早已今非昔比了。

转眼,儿子小镢头小学毕业了。那个暑假,他们一家三口计划作一次远游。

张世飞忽然就想到了黄金巷,他多想再回一次黄金巷啊,小镢头从小听着爸爸的黄金巷故事长大,也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好奇,一家三口这一次一拍即合,暑假,向黄金巷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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