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张继成就了枫桥和寒山寺,还是枫桥和寒山寺成就了张继,我想,应是落第成就了这一切吧。
一千多年来,人们早已不知当年及第榜上的状元名,却记得落第归乡途经枫桥的张继,还有枫桥和寒山寺,只因为那首伤时感怀的千古绝唱《枫桥夜泊》。
学生时期在苏州实习,苏州园林几乎都跑遍,却没能到枫桥一游,这一直是心中深深的遗憾。今次,我终于得偿所愿在初秋的微风中来到了张继的枫桥边,来到了唐诗里。
因为不是节假日,又是午餐时间,枫桥景区的游人屈指可数,难得的清静,这正合我意。踏着悠闲的步伐,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我独自寻找张继的足迹。我不知道脚下的土地他曾踏过哪里,运河岸边?枫桥之上?夜泊之处?还是寒山寺?那就都来走一走吧。
枫桥景区位于古运河叉口,景区内亭廊枕河而立,枫树与银杏相连,因为没到深秋,枫树没红,银杏也没黄,蔚蓝的天空下树梢更显碧绿,不时有阳光从摇曳的叶隙间洒落身上,斑驳陆离。
我无暇顾及更多的风景,一心赶赴枫桥。越过亭穿过廊,再经过张继的塑像,一会儿就来到了枫桥上,凭栏下望,止不住思绪万千。
此刻,桥下的河水流淌依旧,水面却没有唐时的客船,更没有了张继,只看到不远处他静默的铜像和曾经的夜泊遗迹。
枫桥之上,我脚踏张继的足迹,心情惆怅而又激动,此时的我与张继是那样的遥远却又是如此之亲近,遥远到他在千余年前的唐朝让我惆怅,亲近到我正漫步于他的诗词中令我激动……
惆怅与感叹交结下,我没有再到枫桥那端的商业街继续去游览,而是重回来时路,对于张继的枫桥,我想重头走过,细细品味。
枫桥景区与寒山寺分座于运河两边,隔岸相望。河道两岸的柳树成荫,在水面婀娜成影,不时有桂花的香味随风飘来,令人熏然而醉。
坐在岸边廊下,点一壶绿茶,我凝望前方,只见水面上一对麻鸭在划来划去,划破了柳树的倒影,漾开了一层又一层水波纹,也漾开了我的思绪。
不远处,一艘游船驶过来,沉思间,我仿佛看到失意的张继斜卧船头,落寞而忧伤,我正想听他吟咏“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一阵喧嚷声从对岸传来,打断了我悠远的遐想,原来,是一群刚到的游客正在寒山寺门外嘻言拍照……
曾经住着寒山与拾得两位高僧的寒山寺几经被毁后重建于清代,曾经只有夜半才敲响的唐代古钟早已不知所踪,取代的也是清朝时所铸仿唐钟。
此时,寒山寺外游人渐渐增多,随着游人不断拥进寺内,那花五元即可敲三下的钟声不时越过河水传来,急促而浮躁,丝毫没有古钟应有的悠远留长和余音环绕的声韵。
我暗自感怀,此寺非彼寺,此钟亦非彼钟,尽管运河的涛声依旧,当初的夜晚却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是嘻笑成片的喧嚣,那空灵旷远的古诗意境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吧。
倦怠中我轻抿一口清茶沉淀着微躁的心绪。环顾当下,白云悠悠,秋风飒飒,树影婆娑,暗香浮动,偶尔有几片树叶随风悄然飘落水面,身边的一切显得很是悠然清静,与对岸喧闹的景象相比,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触景生情,此刻我的眼中只把对岸寺外的情景当作这滚滚红尘中的大千世界,身边的枫桥景区俨然幻化成了唐时那个清幽的夜晚。悠远而宁静的气息瞬间弥漫心头,令人眷恋沉醉,想象无边。
当下心中了然,无论世事如何,只要心中的枫桥还在,枫桥便会依然如故。
尽管千百年来的历史尘霾和风烟侵蚀湮没了枫桥周遭的外在景象,其内在的人文气息和文化精髓却永远在这里闪烁发光,吸引人们来此崇敬品读。
的确,随着景区的商业气息愈来愈浓,喧嚣也越来越多,可不管世事如何变幻,那承载着厚重的唐诗文化底蕴的枫桥如千余年前一样,依旧静卧于运河之上,端庄而沉默。一如那无处不在的诗词文化在北国、在江南,悄然散发出不息的光芒,熠熠生辉,源远流长,供后人汲取敬仰……
收起如河水般起伏的思绪,我立身举目远望,云影下的枫桥似一道彩虹,如一条纽带,这端是现在,那端是唐代,穿越它,能净化浮躁的心灵,能感悟唐诗的幽远宁静。
是否,我也要像张继一样披一肩月光,静听乌啼在枫桥夜宿一晚?虽不能留下传世的佳作,体会一下“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意境也好呀。
所以,枫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