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黄淮平原,干爽的暖风刮带着丝丝酸甜,那是作物成熟的气息。
“恁大姨带儿媳妇去澡堂洗澡,回来就把她行李扔门外了!”
我埋头在芝麻地中,砍下一棵芝麻杆前,要先用镰刀拍打几下,熟透的芝麻如白糖一般被震落在簸箕中:这叫落镰芝麻!母亲犹自倾诉“大姨家取消婚礼”的事,我没有回应,不知怎地忆起少年时亲历过的事来。
浪走一生,70岁的私奔归来
“老歪娘回来了!”这个消息像苦练树飘落的黄叶,落满整个午后的村子。
小孩子并不知道老歪娘是谁,老歪不就是村头娶个云南蛮子的老黑吗?他娘回来有啥稀罕的?可看大人脸上神秘的笑容,小人儿也来劲了,挤在老歪的泥草房门口往里张望。
泥草房里有点黑,芦苇杆编织成的山墙后面有张藤床,一个穿着偏襟大褂,脑后挽着银白发髻的老妇人,背对门斜歪着,一言不发。
“娘,你咋又回来了呢?我还要去抓螺丝呢…”老歪坐在“苇墙”另一边的堂屋。
老歪爹蹲在门前的草垛前,大口抽着旱烟,手拿铜质的烟锅不时“砰砰”地敲在几个老南瓜上,脸上没有表情。他在等,等那好管闲事的老妇女前来,可是让他失望了,那一天除了小孩子,仿佛全村的妇女都不在家。
“以前在生产队,别人在地里摘棉花,她也在地里,不过摘的可不是棉花。”
“还记得她跟人跑那天吗?”
“咋不记得,那会刚收完大豆,不知道谁说的老歪掉河里了,全村人都去找,到那一看,老歪在河边蹲着,问他你弄啥来,他说:‘俺娘叫我来抓螺丝’再回来一看,家都搬空了!厨房里有一锅稀饭,听说里面放了老鼠药。”
“还有谁说的?老歪娘自己对人说老歪掉河里了。就这样,老歪爹还说他媳妇就是出去玩两天。人家活的值啊,一辈子没受过一点罪,一浪浪到老。现在老歪刚盖好房子娶了媳妇,她就回来了!”几位奶奶辈的老妇人远远站着。
老歪爹最终明白不会有人来说和了。
第二天,老歪爹对老歪说:我给你买了媳妇,现在我媳妇回来了,房子就当你还我的吧!最终老歪带着云南媳妇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
抛夫弃子,40岁的私奔而去
在农村,私奔并不鲜见。有三类人大约爱好私奔,一类是青春少女为爱情悖逆父母;第二类大多本性风流多情;第三类是耐受不住贫困的,总归是需求极度不满吧!但是团结妈在外面打工和厂子里的老鳏夫跑了:这个消息让我很吃惊!
她不仅不属于以上三类人,更有三样绝活为村里人称道:针织、裁衣、做饭!可她竟然在年界四十,大儿子已经结婚有孩子做了奶奶,和人私奔了。
“他们都忙的很,只好我带着孩子去那家找她…黄河北岸一个村里,穷的铺玉米杆睡觉…她喂牛还种地…”团结媳妇曾向人叙述自己去寻找婆婆的过程。
团结妈为什么要舍弃将要享福的生活,私奔到更穷的生活环境里呢?当时很多人不知道原因,只是骂她昏了头。
“她那有真心去找婆婆回来!婆婆一走,这个家就是她做主了,从公爹到丈夫,到下面的弟妹,一年到头挣的钱都得交到她手里!”一位和团结妈交好的妇女私下说道。
“这都怪她家那个老鳏夫公爹,天天盯特务一样盯着她,没事还趴在她窗户跟上偷听。只要她和男的说句话,就回头对团结爸说他媳妇偷人了。团结爸问都不问一声,关上门就打,有好几次打的她下不了床!”
“哦,是有次村里看电影,她和我说新买了件衣服,让我家去看,我俩在屋里看衣服,听到窗户下有响动,她说是团结爷。”
团结的爷是一个精壮的老头,他的一双贼眼盯的儿媳妇受不了。最终为了那一点温柔以待,她壮士断腕般的离去了。
处女证书,22岁的婚姻自由
收完这一亩芝麻,赶不及打出籽,我就要回城上班了,只好带了点落镰芝麻回来。大姨家即将要举行的婚礼近在眼前,仅仅过了一个黄金周,新娘就换了一位,这一位据说是如假包换的处女。
小时候,我很亲近大姨,她漂亮又对小孩热情;长大后,我们姨甥之间疏于联系,表面看似是两家经济水平拉大了,内在却是源自大姨曾经的一句话: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自己儿女之外,她所有的温柔与关爱只留给了她的娘家侄子。
那个姑娘我并未见过,只知道她与表弟是大学同班同学。试想一二,两人浓情蜜意谈了四年,毕业后见了父母,她初进大姨家门时,应该是十分欣喜的吧:这是一个富裕的家庭,未来公婆年轻漂亮,和蔼可亲,小姑子温柔似水,一切都那么美好!
这份美好,在她居住在婆家半个月后的一个普通的清晨,彻底破碎了。
据说土耳其人有在浴池里相儿媳妇的习俗,不知道大姨怎么也会这招。那个清晨,她带着即将举行婚礼的儿媳妇去浴场洗澡,沐浴归来叫来儿子盘问一番,随后就把那可怜的姑娘连同行李打包扔出了门!
“乳房下垂,屁股发大,一看就不是处女!”
姑娘不甘心啊,竟然去医院做了一份处女鉴定,这一点用处都没有。她不了解大姨,一旦闹开,哪怕大姨判断错了,也断无回寰余地。
“咋样?恁娘骗你没有?”表弟新婚之夜的第二天,大姨问道。
两年以后,大姨的女儿要远嫁济南,大姨绝食反对,最终没有坚持下去,随她去了;事后她评价女儿:同意的原因是她没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