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和假象
悲剧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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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和假象
物理学家理查德·费曼1974年在加州理工学院毕业典礼演讲上,讲了一个这样一个故事。他称之为“货拜族科学”(Cargo Cult Science,费曼自创的一个词)。
这个故事后来变得非常有名。它是这样的:
南太平洋小岛上住着一些未开化的土著,这些土著就是货拜族。二战期间,盟军的飞机在这些小岛周转物资。
于是,这些土著可以看到飞机从天空缓缓降落到地面,卸下来一包包的好东西。可是,随着战争结束,好时光一去不复返。飞机自然不会再降落在这些小岛上。
货拜族很怀念旧日的美好时光。于是,他们修了一条类似飞机跑道的路,两边还点上火,盖了间小茅草屋。
屋里坐一个人,头上绑了两块椰子壳,假装是耳机,椰子壳上插上竹子,假装是天线。这个人模仿的是控制塔里的领航员。
然后,他们等待、等待、等待飞机降落,带来物资。
他们每件事情看上去都做对了,所有的准备都很像之前的一切,看上去跟战时盟军的搭建一模一样。
但是,并没有飞机降落下来。
这就是货拜族科学。他们完全学会了科学研究的外表,模仿了整个过程,一切都十分像,但这个过程缺乏了最重要的部分——一架满载物资的飞机降落在岛上。
费曼在当时的演讲中说:“我应该告诉你们,他们遗漏了什么。但是这很困难,就像给南太平洋岛民解释他们必须怎么做才能获得物资一样困难。这不是告诉他们怎样去改进耳机形状那么简单的事。”
▍《悲剧选择》
社会分配悲剧有四个策略:市场、政府、摇号、惯例,但没有哪个能长期维持分配的稳定性。
市场
市场化分配是分散决策,但价高者得这一机制,不可避免地将已有的财富不平等延展到当下悲剧分配的不平等。
并且注定将人们认为不可定价的东西比如生命也贴上价签。没有一个社会能允许用市场化分配一切。
政府
政治分配的好处是较能反映民意,如果政治背后的力量对比产生自选票的话,但这也使得混乱成为现代社会常态。
如果政府直接出面分配悲剧,那就成为社会价值观冲突的目标;民意如潮汐,总在分配谁去承受悲剧的政府无法稳定地保有民意支持。
摇号
抽签把一切交给运气,看上去是绝对平等,但抹杀了被社会珍视的另外一些平等观:为什么不先救孩子?为什么不把机会让给那些有巨大贡献的人?
而且,抽签撕下了面纱,让悲剧无法避免赤祼祼地摆到社会面前。社会其实不能承受这种真相。
惯例
所以,社会也用惯例、习俗、文化来掩盖对悲剧的分配,比如印度留存至今的种姓制度。可是,这种表面上无分配的分配有其代价:社会假装习以为常,披上虚伪面纱。
社会要葆有道德自信,就得将悲剧的分配伪装起来。
归多认为,单一策略的效果往往不如混合策略,就是既不是全靠市场也不能全靠政府,而是两者杂糅。
即便如此,稀缺永恒,每个社会都在做六个杯子五个盖的腾挪,能玩就玩下去,玩不下去了,社会就只好重置游戏。
这导向社会价值观的周期性切换:因为无法在冲突的价值观中作出取舍,所以都保有它们,但在时间上分开。
某个时段某个价值观占上风,直到它承载的负能量过多,终被另一个价值观所取代。风水轮流转,这是社会选择悲剧的跨时多元化策略,借以为相互冲突但都被珍视的基本价值观留下火种,并缓解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