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雪兰花- 雪莲释怨救危难(二)

姑娘一听就红了脸,急忙摇头。他这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突然门口有人经过,他抬头看着门口叫喊:“噢,科长,这里有人报案说,今晚有一个流氓要杀人,你能一起来听听吗?”

心里忐忑不安的雪莲顺着那警察的目光转身去看,却见房门口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警官,对方也正在对着自己看。当四目相对时,雪莲瞬时红了脸,因为他竟是最近使自己心神不定的罗警官。他比以前显得憔悴苍老、气色也不好、头发和胡子都很长,但他的眼睛还是很明亮,正目光痴痴地对着自己看。雪莲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立即想起去年八月中秋晚上看灯遇到他那尴尬的一幕,顿时羞得无地自容。这时的罗青峰显然并没有去听那警察说什么,他一时把脸涨得通红,一忽儿又是一脸苍白,身体动了动又站住了,好像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好似决不定是走,还是留下……最后他把手挥了一下,人就走进他的办公室,还把门关上了。

这警察一时摸不着头脑,领导手一挥是什么意思?他揣摩:“既回到办公室,显然是要为这案子留下来了。”所以他不敢走了,就拉了两把椅子,叫雪莲和猛子坐下来,并先自我介绍:“我叫李正道,刑侦科的,下面你们详细说一说关于案子的事……”

情是何物?竟能震撼人的神经和心灵。罗青峰自从去年八月中秋夜,向雪莲倾诉爱情遭受重创后,在破碎的心里结了屈辱、绝望、痛苦的伤疤。他以为厚厚的疤痕能把一切都掩盖了,没想到今天一见雪莲,疤痂脱落,里面仍然是一颗鲜活柔软的心,潜伏在心底的白雪莲又从里面飘然而出。这是天意,还是浩劫?他不愿去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是更加爱她了,这与她爱不爱无关。但这爱不能告诉她,否则她知道后又会产生严重后果。此刻他把许多日子来萎靡不振、沉默忧郁的状态一扫而空,全身似饮了甘露琼浆一般的亢奋。他到卫生间洗了脸,梳了头发,刮了胡子,换了衬衫,从镜子里看到一个英武挺拔、神采奕奕美男子时,才露出久违的笑容。

现在罗青峰很有派头地坐在李正道的身边,听着猛子的诉说、雪莲的补充。看起来他在聚精会神地倾听,但心情激动之下,听到的东西装不进心里去,只知道“一个叫石彪的流氓,强娶了16岁的女孩,她今夜在长桥镇有生命危险。”聪明敏感的雪莲,看出他心不在焉。她以为去年羞辱了他,至今对方还在生气,所以不阴不阳地黑着一个脸,不愿全力以赴。她想到这里,只能鼓起勇气羞怯地说:“罗警官,你一直为葫芦街做了许多好事,方先生、兰娣、三宝,还有我们家里,一直都在称赞你。这次不是十分紧急,我们也不敢再来麻烦你!”

姑娘这几句话,竟使罗青峰感动得鼻子酸酸的要落泪。他的助手听了倒是一愣,心想:“原来科长与这美女还是老相识呢,怪不得今夜还突然刮了胡子,科里的人都说他是个铁汉,不爱女人,一天到晚板着铁青的脸办案。今晚见到了天仙美女,不也是神不守舍吗?”于是他笑着向科长眨眨眼睛,做个怪脸。罗青峰意识到自己神情上露出马脚,就瞪了他一眼,赶紧收敛心神,研究案情,作出部署。他判断:“这是一件涉及假钞、欺诈、霸占妇女、企图杀人的重案,缉拿真凶,必须由分局领导批注。这时已近晚上7时,局长已回家。而葫芦街的内奸早已送出讯息,石彪可能已毁灭罪证、得娣等人恐怕也被杀灭口,一切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而且这次是雪莲亲自来报案,说明情缘未绝也是天意,我只要努力了,就不会有遗憾。”

罗青峰想到这里抖擞精神,叫雪莲、猛子先回家等候消息,他和助手李正道驱车去了局长家。孙局长听完禀报,并看过假钞罪证就不敢懈怠,同意立即搜查逮捕石彪一伙。因为石彪涉及淞沪司令部的要员,他立即打电话与该部联系,证实石彪仅是他们旗下的一个协助人员。他竟敢私印名片,“拉大旗作虎皮”更应罪上加罪。于是局长更有底气,当场批准刑侦队火速出发办案。等到罗青峰回局紧急召集全队人员,准备武器弹药、车辆,出发时已是晚上10时了,当大队人马赶到长桥镇,真是老天开眼,除了石彪出逃,其他一切顺利,到黎明时分,他旗开得胜,带着得娣、苦瓜老太,押着石彪之妻和大批假钞凯旋而归。留下两名警员协助地方处理宅内的尸体等事项。

在漆黑的深夜里,当警车拉着警笛,经过郊区梅陇地段呼啸而去时,它与骑着摩托车的石彪在公路上擦肩而过。石彪当时心中十分忐忑,他敏感地把杜美琳打来的紧急电话和这辆去长桥方向的警车联系起来,不由吓出一身冷汗。但他心存侥幸宽慰自己:“我闯荡江湖三十年,经过多少大风大浪,都能化险为夷,警方还从来没找过我的麻烦。现在不要疑神疑鬼,自乱阵脚,一切情况等见到杜美琳就知晓了。”

一个小时左右,他来到徐家汇斜土路上的“小坟头”。这里是一大片野草丛生的荒地,其中有许多长着乱草的荒坟,坟边有些杂树,枝叶长得参差杂乱。当他走近时,树枝间突然响起一群老鸦“哇、哇”的叫声,扑打着翅膀急速起飞,这尖利的声音在漆黑的旷野里回荡着;远处有几只瘦骨嶙峋的恶狗,眼睛闪着清凌凌的亮光,似鬼火一般,在向他窥探;深夜的风刮来,掠过茅草和树枝发出咝咝、呜呜的声音,似鬼哭狼嚎。石彪站在那里,深切感到有一种恐怖、凶险的气氛向他袭来,为抵御这巨大的威胁,他立即从腰间拔出匕首,环顾四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等了约有一刻钟时间,还是不见动静,老奸巨猾的石彪不禁怀疑一贯心狠手辣的杜美琳约他到这里来是何居心?他越想越不对劲,正转身要离开这凶险之地时,突然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喊声:“大阿哥,我在这里呢!”石彪急忙扭转颈脖,看到从一个坟堆后出来的杜美琳。她穿着一套黑绸的衬衫和长裤,肩上斜挎着一个小皮包,一头长发齐根扎住,还编了一条辫子,在朦胧的月色下,那脸显得十分僵白,吊起的眼角充满了杀气,她涂着口红,在灰暗的月色下泛出黑色,要不是她说话,石彪一定会觉得遇上了女鬼。

她从一座长满茅草的老坟处出来,坟边有几棵歪脖子树遮挡着,所以他没有找见她,现在见她孤身一人,就把匕首插入腰带间,戒备的心放到肚子里去了。没等石彪开口,杜美琳就轻声快速地说:

“大阿哥,现在情况很糟!你家的小狗子今天一早到葫芦街的薛家去告密,还拿去许多假钞,猛子他们到徐汇警察局去报案,警方可能已到长桥镇去抓你了。倒霉的是,碰巧我今天在市里开了一天的会,我爹娘急疯了,找不到我,当我很晚回到公寓,一得到消息,就立即给你打电话,约你出来见面商量对策。”她说时,晚风将她的衣裤吹得“噼啪”地响,额前的短发披散下来罩住半截脸,两只发光的眼珠从发丝中射出晶亮狡黠的光。

“他妈的小狗子,这孽种,忘恩负义的贼!我明天亲自到徐家汇去剁了他!”石彪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两眼瞪得浑圆,露出一脸的杀相。

“嘿嘿……你可能今夜就要成为通缉犯了,还能上大街?现在最重要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只能到外地去避一避风头,等这案子冷了再回来!”她笑着说,并用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胸部,以示亲昵和关爱。

“吁吁……看来我是回不去了,我家里的老婆女儿怎么办呢?我口袋里没几元钱,到外地去做饿死鬼吗?”他悲怆地呼出一口气,这时确信刚才路遇的警车是去长桥的,内心很感激那救命的电话。虽逃过一劫,但前途茫茫,如何活命?说到这里低下头来,满心的凄惶。

“你先顾自己吧,她们只能听天由命了,我看她俩不会有死罪。至于你的生活问题,我顾念这许多年来师兄妹的情分上,已替你准备了两根大条,你如果省吃俭用,两年的生活应该没问题吧?”她说着就打开那个小皮包,从里面掏出两根闪着亮光的金条,交到石彪手中。

当两根沉甸甸的金条拿在石彪手里,他两眼放光,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心中涌起感激之情想:“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传说杜美琳是‘蛇蝎美人’不可信,她这样的讲信用、重情义,真是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泪说:“我石彪今天在患难之际,蒙师妹大力相助,今后一定要重重报答你的大恩!”说着竟要屈膝下跪。被杜美琳一把拉住说:

“大阿哥,你我自己兄妹,不要客气。有道是‘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一旦你时来运转,凭老哥的魄力和才能,一定能东山再起。现在时间紧迫,乘着黑夜,你赶快离开上海,才能确保安全!”她显得有些焦躁,不停挥手催他离开。

似惊弓之鸟的石彪不敢耽搁,赶快擦干眼泪,把两条黄金塞进腰部的皮夹里,向美琳两手抱拳告别,转身往路边的摩托车走去……这时,他突然想起“美琳一个姑娘家,半夜回去,附近有没车,很不安全,我可以用摩托送她到公寓。”于是他怀着一片真诚,转身要去对美琳说时,却使他吓出一身冷汗。原来美琳手里正握着一支小手枪,那枪口对着他的后背,正要扣动扳机。

他见这情景,立即醒悟到,杜美琳来小坟头是为杀人灭口!他狂怒骂道“你这臭婊子,好狠心!”他就地一扑一滚,躲过“嗖嗖!”两颗子弹,急速伸手从腰际拔出匕首,弹出雪亮的刺刀,正要向她掷去时,没堤防从身后跳出一个大汉来,向石彪后背连发数枪,击中心脏,他沉重地扑倒在荒地上,顷刻间就咽气死亡。

开枪者是大流氓黑和尚屠七,是杜美琳请来的保镖。他从石彪皮夹中搜出两根金条,放进自己的衣袋里,搂着身子还在索索发抖的杜美琳,一脸狞笑着,两人骑上石彪的摩托车疾驶而去。古人云:“害人者常害己。”给别人做圈套的人,常会落到自己的圈套里。石彪这个心狠手辣的流氓,一生作恶多端,他没想到会钻进杜美琳设置的圈套里,充当她害人的工具。转瞬间他全家毁灭,自己也走向生命的终点。

杜美琳是个阴险歹毒的女人,她为报复帮助肖金斗脱险的雪莲和兰娣,非要将她俩置于死地。当雪莲侥幸逃过毁容一劫,她又对兰娣下手,设计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圈套,由白眼狼石彪出面,人不知鬼不觉的将薛家弄得家破人亡。她原以为这是易似反掌的事,没想到冥冥之中,点燃的野火竟要烧到自己身上。石彪是她用二两黄金买来的“雇佣兵”,一切按她的教唆行事。现在突然情势逆转,石彪一旦被捕,必然会招出幕后指使人,她就会身败名裂还有牢狱之灾。于是她就对石彪动了杀机。原来准备亲自动手,但觉得要对付这闯荡江湖一辈子的老贼有许多风险;而且危机又迫在眉睫,容不得她去周全设计。“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去找魔鬼。”她找了一个更残酷、更阴险的流氓黑和尚屠七。这次在小坟头救了她的命,为她除了石彪,但命运之舟,使这个歹毒的女人落到了更歹毒的男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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