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失陷，此去必不归

我与你相差1263年

你还好吗

星河漫天，山河沉寂。

塔苑寺庙，楼台烟雨，飞檐阁楼间，天灯轻浮。

天色暗下来了。

我看了看纪录片里的画面，合上电脑，自顾自地念叨了一句：“我见青山多妩媚，可惜没盘缠啊。”

考试周这些天，我挑了个竹影娑娑的寂静地儿，学校离居民小区近，这地儿晚上却格外的僻静。

大抵是圆石桌上的青苔太厚，常年无人清洗，这位置也格外隐蔽，抬头，只能从竹叶间见到朦胧的月。

起身的一瞬，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石桌下有一个沾满泥泞的小石壶，似是许久未曾被人动过了。

我愣了片刻，想着这石壶应当是在月下独酌的侠客剑上挑着的。

未曾太过在意，只是第三日清晨我来这林间小桌时，忽的见着那石壶正端端地立在石桌上。

我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回神片刻往路旁让了让晨跑的居民，想了想许是有人把那石壶动了一下吧。

我将那石壶平放在桌下，正欲将报纸平铺在石桌上，忽的见着对座的石凳上有几块硬币，我近身一看，好像不是，这硬币中间有个孔，跟铜板似的。

现在想来，如果我那时再仔细看看，一定就能发现那铜板上写着的四个字是什么了。

“这地儿怎么有那么多稀奇玩意儿，我昨晚说要盘缠这儿还真有。”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大明宫的殿群似已隐于苍苍夜色，玉阶凉如水，雕栏寒如冰。

玄宗见烛上飞蛾扑火之景，只是甩手拂了奏呈，挥手熄了烛火，卧榻而寝，一夜未眠。

天已微亮，东边的天色似是鱼肚般惨白，大明宫殿仿若一片死寂之景。

公元柒伍伍年，安禄山烽火一炬，大唐国境狼烟四起。

禁军仪仗迁至大明宫。

那日夜里，将军在大明宫的一张石桌前停下。

石凳上有两个刻着“天宝年间”字样的铜板，大抵是慌乱出城时落下的。

月光将盔甲映得银白，甚至有些惨白。

将军只是轻抚了抚石桌，有些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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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铺好报纸放好电脑复习，“嘿，看来昨天有人来这儿坐过，还放了两个小古玩占座。”我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往旁边的石凳上放了两个一块钱的硬币。

等我一天后再来时，那被我放了硬币的小凳上竟有一行繁体小字划在青苔上：何物？

我挑了挑眉，这人有意思。

亦是在青苔上擦了一行小字配合他：铜板。占座。落脚歇息。

等我下午再来自习时，我的小字旁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我往近了一看，见石凳上写着：此处人烟断绝，千里萧条，孤月高悬，诚无处落脚。

我愣了愣，莫不是另一位占座的兄台中午来过？

人烟断绝？千里萧条？孤月高悬？

我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此情此景，当可用春雨煎茶，梨花煮酒，青竹作筷，天上人间！

何以得出人烟断绝，孤月高悬之论？

兄台，醒醒，你在期末备考呢……

我拾起一根小树枝，正欲落笔，想了想，不如陪他做戏？

我回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愿逐月华流照君。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之后两天我都没有再过去了，雨下得特别大，我心里琢磨着这雨一直下，估计得把石桌上的青苔洗刷干净。

只是这两夜，我常常做同一个梦。

梦里我是一个从长安出逃的书生，还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

我不知道为何我总是做同一个梦。

梦里的石桌石凳像极了我平日里那个竹影娑娑下的小角落。

可分明不是，那个梦太远了，好像有一千年一般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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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柒伍陆年，唐廷反击失败，洛阳、潼关沦陷。

叛军直抵大唐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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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去那个小石桌自习时，一切都变了。

天青雾薄，风摆翠竹。

石桌却是另一番景象。

远远的我只瞧见了一堆石砾散乱一片。

娑娑的竹叶声一瞬静默了片刻。

我轻轻走过去，见着那石壶似已被人摔碎，圆石桌面断成了两半，我看了眼石桌的断面，平平的——

像是被利器生生切开。

我蹲下身，看见那块石头边有个硬币，只是拾起一看，是刻着"天宝年间"的铜板。

那石头上好像有字，是以利器刻上去的。

我赶紧上前翻看，这一定是两天前，石台垮掉前刻上去的。

只是那字好像有些看不清了，只能勉强辨读一二：

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

长安失陷，此去必不归

独守大唐，至死不休

小友若得见此字

便以铜板应之

我忘了自己后来做了什么，只记得被雨水冲刷的石砾，断开的石台，砸碎的石壶，和模糊的字迹。

一笔一划，都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