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一年,又是一年,时间好像随着年岁增长,变快了。
小时候喜欢过年、盼着过年,可那时候日子悠长,似乎总要等待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盼来一个久违的年。
到了年初一,妈妈会给我新衣服、新鞋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处去拜年。一家又一家安排好时日。一般需要连续好多天走亲访友。在我幼小的心里,拜年事小,去“吃糖糖”、“拿礼物”、“跳皮筋”、“写王字”、“造房子”才是人生大事。
当然啦还有压岁钱,不过压岁钱一般都由老妈“代为保管”,所以那些个红袋子似乎从来没我什么事。然而即便只是过一下手,也是开心的。于是看到长辈,就摇摇晃晃地在爸爸妈妈的注视和保护下,笑眯眯地、奶声奶气地和长辈说声“新年好”,通常都能换来长辈们忙不迭的赞美和欢笑。
特别是老人家们,看到我们这些个熊孩子真是打从心眼里的欢喜。一看到粉装玉琢的小宝贝们,眼角眉稍尽是笑意,颤巍巍地抬起手,从怀里变出一个又一个红包来,散得乐呵呵的。看着一群娃娃们欢呼雀跃地接过红包,还趁机用粗粝的手对着肉嫩的小脸蛋捏上一把,或者狠狠亲上一口,也不顾自己满脸胡子渣滓。听到小宝贝的大声抗议,他们乐得合不拢嘴,露出残缺的牙,脸上的皱纹却能绽放出一朵花。
爷爷的那一辈,过年似乎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进腊月就开始各种忙碌,窗边挂上各种风干的腊肉、咸鱼、香肠……
到了除夕,爷爷还会亲自挥毫写下春联,我们这些娃娃,则用红纸剪出各种福字和窗花,叽叽喳喳的贴在门上,一派喜庆而又丰盛的样子。
外婆则会让我一起帮着裹汤圆,她负责把研好的芝麻拌上猪油和糖做馅,妈妈糯米粉和水揉面搓成条,再揪出一小段一小段,按比例配好馅分放在一边,我就把面团揉圆压扁,塞上芝麻馅,再裹起捏好收口搓圆,放在一旁的竹笼里。每摆满一层就搁上一层纱布,然后继续在空处堆汤圆。
南方的春节,总少不了那一碗热汽疼疼的汤圆,象征团团圆圆。
外婆严谨,会有很多我不明白为什么的禁忌;也有很多讨口彩的菜,那些是必须要有的,比如炒豆芽(称心如意)、黄豆猪蹄汤(头头顺利,头与豆谐音,即处处顺利)……
也许祖父的那一辈,经历过了战争的岁月和缺衣少食的日子,辛勤操持了一辈子,他们对于过年有着特别的期许和慎重,会准备刻意丰盛的酒食,遵崇着各种迷信和忌讳。操劳一生,终于换来些许安定,眼看着把孩子拉扯大,都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却也老了,眼花耳背记性差。不知不觉地似乎已到日暮时分。也想要多些时光,多些陪伴。
然而似乎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全家真正的团员齐聚。才能看到小孙子、孙女承欢膝下。好像门前的老树,看着自己的枝条了新长出水嫩水嫩的新芽;院里的枯木,像是又长出了娇嫩美艳的鲜花;那些藏了大半辈子的话,藏进了满头白发。
时间都去哪儿了?
年少时不懂得他们的心,嫌他们老,嫌他们慢,嫌他们不懂我们的世界,嫌他们的陈旧、迷信和不知所谓。现在想来,在爷爷奶奶们的迷信和禁忌里,有着难以言说的辛酸。而今,在世的祖辈却已寥寥无几。
前几日,在回家吃饭一抬头的刹那,惊觉父亲的脸和记忆中的爷爷竟如此相似。好像时光的刹那错乱,我一愣,模糊了双眼,只得埋头吃饭。
突然想起爷爷,小时候给我压岁钱的时候会拉着我的手说:“给你压岁钱呐,回去压在枕头下,把你岁数给压住,压住,不要长啦”。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不要我长大,或许爷爷在心里说:
就这样当个孩子陪在我身边吧,蹦蹦跳跳,笑笑闹闹,围在我身边,让我守着、护着、看着。
岁月啊,别那么匆忙,停一停,就停在此刻吧。
孩子,你不要再长大,我不要再变老。多好
小时候不懂长辈的心,而今,我默默地给父母包了个大红包。如果可以用一点贿银,压住邪祟,压住年岁……
愿父母身体健康,平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