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中的人,总有自己的苦闷。他们大多忙忙碌碌,用各种杂事填满时间,于是苦闷变成了一闪而过的念头。或者满腹牢骚,充满怨气,用各种激烈的手法反抗着这个世界。又或者他们把心中的苦闷写在纸上,供人瞻仰。
比如,《我是猫》
主人家的猫没有名字,但它听得懂人话,读得到人心。它懒散、胆小、自负,没有出众的猫貌,甚至连老鼠都不会抓,却常常对人类进行批判和吐槽。这样一只引人发笑的猫常常说些幽默风趣的话。在主人家里遭到小偷洗劫时讽刺女主人,“几点呢?”女主人一副用力思考的模样,好像用力思考就能知道答案似的。”在讽刺小旅馆都叫“群鹤馆”,主人家确实可以称为“卧龙窟”时,谈到:“反正名字取再牛都不用上税,全凭个人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在说起自己心情时,“此刻烦躁的心情就像用十除以三得出的结果一样,无穷无尽。”
这些幽默诙谐的语言作者信手拈来,读起来让人忍俊不禁。可是在这看似轻松的字里行间,却无处不荡益着悲凉苦闷之感。
整本书的故事情节基本都集中在“主人家”。没有跌宕起伏的狗血情节,也没有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大多是几个高级知识分子的贫嘴、抬杠和八卦,以及大片大片思想独白。也难怪豆瓣上很多读者评论,冗长、无聊、读不下去。与其说夏目漱石的《我是猫》是一本好玩的小说,不如说它是一本世俗人的思想录。
夏目漱石几乎借用所有人之口来表达自己在平日生活里的所思所想。如果说“主人”有夏目漱石的影子(“主人”的胃病夏目漱石也有,麻疹他得过,小猫也是闯入他家),那么独仙、迷亭、寒月、东风这几个人的脑袋里或多或少也住着夏目漱石零碎的分身。他们在日常聚会闲谈中流露出来的思想也许就是作者脑袋中思想激烈碰撞后的化身。更重要的,主人家的猫的独白,基本就是作者的喃喃自语了。
书中弥漫着消极苦闷之感,无论是穷酸、瞧不起没骨气只会赚钱的实干家金田、铃木等一干人的“主人”苦沙弥,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秉持佛家超然思想的独仙都是作者在生活苦闷时想要超然物外的人物化身。但是,作者又无法完全做到超然物外,最明显的是迷亭批判独仙“也就是嘴上说的花俏,危机关头跟咱们没什么两样。。。那些开口禅宗闭嘴佛祖的人,全都靠不住。”
世俗太强大,难以忽视,这种矛盾之感使作者的郁气纠结于心,无法苟合于世也无法超然脱俗。
这些例子书中比比皆是。
书本中对人性的揭示多半也是消极的。比如,“主人家”的猫认为,“人类一定是无聊到一定程度了,才会想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点子自娱自乐。奇怪的是,往往是这类闲人,一见面就嘟囔着自己忙死了忙死了,然后一脸被各种事务缠身。。。想轻松很简单。没有人逼着他非要这么忙。明明是自己制造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给自己,到头来还抱怨真痛苦真痛苦,就像自己生气一堆火,到头来嚷着热死了热死了。”
比如,讽刺人类对穿衣非要与众不同的追求,“如果人跟人之间没有区别,就没有什么奋斗的意义了。衣服的每一种崭新的款式,都凝聚着创造者的好胜心和勇气。因此,无需叫嚣'我跟你可不一样',穿件衣服就能表达这个意思了。”
再者如,石井武右卫门的情书恶作剧事件中表现出来的事不关己。“那句重复多次的'说不准'已经将他冷漠的内心表露无遗。千万不要因为主人冷漠就嫌弃他这样善良的人。冷漠是人的本性,不故意隐藏这种本性的人,才是真正坦诚的人。”
在作者看来人的欲望是苦恼的源头,人应该学会“泯然众人”的思想,人性本冷漠。
几乎每次猫的独白和几个主角之间的相聚都会直接或间接的揭露作者对人性的思考,而这些思考产生的结论,大多消极厌世。
最后,猫掉入了水缸,刚开始想要挣扎爬出困境,可是最后却“算了吧,顺其自然吧”听天由命,到最后“越来越惬意”。看来,不只是人,猫也一样,想在世俗中挣扎,最后用“无为”的思想来面对一切。
人呐,猫啊,世间万物,我们都在这俗世中挣扎,我们想超越世俗,却一次次被它回原地,我们批判世俗,最后我们谁都无法免俗。
“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快活,如果扣问他们的心底,却总能听到悲凉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