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字容若,大学士纳兰明珠长子,曾任宫廷一等侍卫。“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密迩天子左右,人以为贵近臣无如容若者”(《通志堂集》卷19附录)。他二十岁与卢氏成婚,少年夫妻,感情深笃,然而三年后卢氏因产后受寒而亡,这给纳兰带来极大的精神打击。
纳兰词清丽哀婉,凄而不怨。纳兰本人,多情贵公子,这么一看想到贾宝玉,两人背景、心性、天资都很像。不过纳兰的深情是含蓄的、克制的。那天经过学校办公楼,看到门口的银杏在秋风中枝叶扶疏、行将凋落的样子,想起“萧萧黄叶闭疏窗”,词与境合。
谁念西风独自凉。西风当然凉,可是人在西风中独自凉,那就不仅是风凉,也是心凉了。沉思往事,一个人伫立在残阳中,回忆起那年的时光,春天里喝了点小酒,微醺想睡觉,趴在桌上或者随意一躺。有人来了,轻手轻脚地给你披件衣服。或者给你掖一掖被角。
赌书泼茶是李清照和赵明诚学霸夫妇的爱好。李《〈金石录〉后序》:"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既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我记忆力很好,每次吃完饭,回到大厅中闲坐煮茶时,就指着堆积的书本史籍,说哪件事记载在哪本书第几页第几行。夫君和我打赌,看我猜中没有,来定输赢,决定喝茶的先后顺序。猜中了,我就举着茶杯大笑,导致茶泼到怀里,反而喝不成了,站起身来。甘心在那个地方终老啊!
纳兰和卢氏,当初也可能是这样亲密和志趣相投。当斯人已逝,蓦然回首,那时以为的寻常居家乐事,竟然如此珍贵,再也不可复制。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