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夜。确切说,是凌晨三点钟,爷爷暂时陷入疼痛没来打扰的睡眠之井,不沉,却怎么努力,也醒不来的样子。我跟临床陪护的大叔交代一下随后拉门去抽烟。
快速眼动睡眠背后的空白是什么?
......
摇去疑问,瞥见大叔看手机,很想知道他看了什么,转念间隙,他笑笑招手答应。
那会儿我正从神经内一科某病房出来,确证无疑,护士站的当班儿枕着胳膊浅睡,上次出来是一点多,还见她盯着显示屏在发呆,只不过神情已飘到虚无幻境中去了。
我也在一片虚无与阴沉围裹的昏暗走廊中摸索,跬步间寻找可以偎依的东西,就是那时,我知道,精神在卸掉支撑力的时候,在完全失去重心时,肉体还可以自我控制不至于瘫倒在地。
如果这时有什么人在暗中观察,我会不知所措,好在哪里都静得出奇,时间被暂时投进冷冻箱。
即便这样,还有一种叫悲伤的东西穿过血液透视我的心脏,即便那里有重重壁垒,步子还是不由心,极不自然,疲惫而缓慢。
要穿过通往电梯的大厅似乎需要数心跳,再细细回味值班护士浅睡而牵动的面部细纹才能到达。
在按动门旁的开关后,才得以舒出一口气。旋即,大步流星完成掏烟点火的动作,来到上悬窗前。
我近乎贪婪地踮起脚尖不停换气,尽量把头探出窗外,七月夜的微风,简直叫人悒郁。
透过腾起的青烟,我才觉得好些了,开始眺望都市,再让肺叶换上空气,深深呼吸,放下眼睑,再睁开。
此时,都市依旧敞开他的内脏,向我展露无数有益菌和有害菌在街灯和石墙背后的琐事。人间悲欢在悄然换场。
远处楼宇显得比前两小时更加晦暗,如同一个长着无数眼睛的连体怪物在低沉喘息。
它注视着我,我驻望着它。没有一丝感情可容纳。为什么?
那一秒,上帝按下暂停键。肉体穿破钢筋石壁,伴随内脏引起的钝痛,飘飘忽忽,急转直下,在极度恶心的牵引下,一并感受神经随之附送的锐痛,最终同化,成为尘埃的一部分。
视角拓开,回到现实,这很容易。
至高至远处,山峰挂着一条廉价金链,山下,车流涌动,一如徐缓流动的岩浆,眼底,霓虹耐心拼织着流光,身旁一左一右躺着人,一个躺在大色块的爬爬毯上,一个干脆将被子两用,我捻灭烟头,回转身,想到村上春树《天黑以后》的开篇(如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