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萧瑟,孤峰独立,黯然销神,红尘不归。风萧萧,人孤寂,长剑饮歌,白袍染尽。绝世江湖,不见故人不见往已。
一
孤峰是座鲜有人迹的山脉,横贯荒野,有的只是豺狼虎兽。
周玉在孤峰上一个人坐着,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山上有残风打过,手中的长剑久未出鞘已经暗淡。
他不知道具体在这里待了多久,记忆已经模糊,只有那些冷风吹过他的脸上,他才感觉到活着的触感。
身边几只孤狼躺在地上,还有满地的血泊,狼身上的肉被他撕扯下来大半,心脏和骨头裸露在外面,凶残狂暴的野狼此刻像是屠夫案板上宰杀干净的猪。
他像是只有这一具躯体了,思想和脑袋都空了,还有那种本能的食欲,让他不得不用这些野兽的肉充饥。
一切都没了,家人,兄弟姐妹,师兄弟们,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在他远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
那是个极黑的夜,血红的夜,恍若隔世般,留给他的记忆只有凄惨的呼救和尖叫。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只能残忍的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他多想这只是一场恐怖的噩梦,想来后一切如旧,他还是那个少主,那个被所有人称赞的剑术天才。
然而现实把他重重拍醒,或者噩梦把他彻底拉入了噩梦之中。
醒来后整个山庄已经被一团大火烧的殆尽,阁楼花园练功场,都变成了灰色的尘土,一切都结束了,化为了漫天尘埃,这恍若梦境的事情,时常让他精神恍惚,是不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就是一场幻梦。
周玉的家族是整个江湖小有名气的山庄,他的父亲因为一手炉火纯青的剑法声名显赫。少年执剑游历江湖,行侠仗义,虽然没有到什么举世皆知的地步,但在整个江湖上也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剑术起码能排的进前三。
那时的父亲快意江湖,踏马青山,切磋剑道,结识同道的武林豪杰,也是潇洒肆意,少年的英姿也澎湃激昂。
后来,就像所有故事里的情节一样,游历数年,浪荡不羁的剑客遇到了那衣袖翩翩的女子,放荡的心有了归属,被那温柔的女子牵起了缰绳。 便收起了长剑,淡泊了江湖,带着心爱的女人,远离了尘世,进入了山林。
于是才有了这山庄,父亲凭借精湛的剑术,传授剑道,山庄发展的也很快,这二十余年也达到了百余人规模,父亲也在江湖中有了一定的威望,父亲的孩子和徒弟们凭借着父亲的剑术,在江湖上也都小有名气。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周玉本也向往着父亲的故事,渴望成年后和父亲一样执剑游历江湖,肆意洒脱。所以他是整个家族剑术最高超的人,也是最刻苦的人,整个江湖同辈中人也是少有的天才,但天才还未崛起,巢穴就已经泯灭。
他只剩一人了,不知道仇家是谁,但知道也无能为力,报仇吗,就凭借自己这几手剑术,怕是也只有送死的份。
于是他走到了山南最高的那座孤峰,孤峰绝似悬崖,是周玉常年练剑的地方,酷暑寒冬,风雪霜露,从未停歇。
但现在,他打算和孤峰的残风,永远坠入山隙。心已死,满是痛,苟且余生只有煎熬。
就在他要跳崖之时,才发现他怀中居然莫名的多了一本剑谱,汹涌的记忆才涌了出来。
这本是他在山庄藏书阁里面偶然发现的,他就是因为修炼了这剑谱上面的招式才能够技压同代人,虽然他已经算是天才了。
但被父亲发现后狠狠的教训了他,并收走了剑谱,那时他才稍微学了些皮毛,就已经能够技压同代中人了,修炼过这剑谱的周玉自然是知道这剑谱的价值。
现在这剑谱竟然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这莫非就是天意?苍天有眼!
如果说他们家唯一值得别人惦记的估计就只有这剑谱了,这剑谱值得所有武林人士争夺。
这场灾祸,是仇家?还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
报仇的念头很快的就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心中有了念想,就暂时放弃了寻死。
他开始了疯狂修炼模式,不分昼夜,很少休息。
自从他开始修炼这剑谱到现在也已经过了数月,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剑术简直脱胎换骨,发生了质变,甚至已经远远超于了他父亲的水平。
这剑谱的威力可见一斑,随着剑术的精进,他报仇的念头愈发强烈,信心也愈发的足。
等到他彻底修炼完整个剑谱,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很不可思议的是,这么深奥复杂的剑谱,他居然理解起来很容易,就算是剑术天才,要想吃透这本剑谱没个三五载是绝对不可能的。
锋芒过处,寸草不留。这剑术一道随着周玉的心死,无情无欲,也渐渐突破大成,以自身铸剑,一草一木皆是剑的境界。
嘴里撕扯咀嚼下最后一块鹿肉,周玉终于是把这无名剑谱修炼大成,现在的他在江湖中估计已经难寻敌手,放眼天下,应是没有敌手了。
二
也终于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时候,复仇的时机终于是到了。
那一直支持着他笼罩着他的巨大阴影,咆哮着惨叫着的冤魂们,半年了一直紧紧锁着他的喉咙,让他窒息让他喘不过气来。
现在他终于可以直面了,然后就是用手中的剑,将其狠狠击碎。
但对于仇人他并没有一点印象,只记得血雨滔天,仇人的样子已经模糊的像夜色一样。
报仇的路,何去何从?空有一身神力该砍向何处?
血,像泉水一样的在石板路上留着,流向路边的小河,然后迅速淡开,血腥气味,吸引了一群鱼儿。
身边是冷冰冰的十几具尸体,躺在地上无声无息,手中的剑还在流血,像血红色的泪。
周玉站在这些尸体中间,面无表情,杀人?原来是这样,残忍吗
他对于杀人没了感觉,只有冷冰冰的感觉,对于整个世界,对于一切。
下山后,自己山庄已经毁于一旦,只有些断壁残垣,然后现在在这里建起了几座山寨,住在这里的是一些山贼。
是他们杀了自己家人吗?看起来不像,不,为了剑谱,他们就算是参与者,也要死!
我现在只是地下冤魂的汇聚,我的意识,我的身体都已经死去,我能看到父母的冤魂就在我身边,他们的脸上全是血,大声的呼喊着报仇报仇。
啊, 报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让他们和自己家人一样死不瞑目,化为孤魂在人间孤独冷寂的流浪。
山贼们看到有人就二话不说的提着刀跑了上来,就要动手。
于是,一场屠杀开始了,简单又血腥,刀光剑影,他的剑像闪烁的水波,快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甚至破空声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山贼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挑破血管,捂着脖子呜呜惨叫,然后他们等着血液慢慢的流失,身体慢慢冰冷失去意识。
对于这一切,周玉没有一点感觉,他身上没有沾染什么鲜血,生和死,不过是那么一线之间的事吗。
远方家族所有人的冤魂在惨叫着,嘶吼着。
三
能够一夜之间灭掉一个小有名气的山庄,且不留痕迹,能够把父亲这种水平的高手解决掉的人整个江湖上也屈指可数。
那么肯定是那些一流门派了,甚至说还可能不止一个。
于是乎,他开始向着附近最近的门派走去,便一个人背着剑出发了,剑上的血迹没有清洗,所以还依稀可见。
风吹过脸上,没过多久,不知不觉,他就来到某个门派前面。
抬头望去,灵啸剑派,那门派也算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有个非常大的山头。因与周玉门派距离不远,所以常有摩擦。
周玉才刚到他们的地盘没多久,那守山的童子看到周玉,就脸色一变,然后向着山上跑去,还没过多久,那门派门主就带着一众徒弟冲了出来。
“大胆贼子!还敢出来,还不快来受死!”那门主看到周玉的一瞬间就爆喝了出来,然后拔出了长剑,剑鞘一出,闪烁着光芒向着周玉奔去。
门主自身也是剑道一行的高手,几个纵身间,就已经跃到周玉身边,他的剑带着锋芒的杀意,他要杀周玉,而且是毫无保留的杀意。
如此强烈的杀意,可不是普通仇恨可以施出的,若不是有着死仇,那么还有什么。
他难道是是那灭门的人其中一个!本就有结仇,同样是剑道门派自然也觊觎剑谱的可能,而且此刻杀意那么足,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此刻这门主在周玉眼中已经是仇家了,于是杀人的理由就有了。
周玉手中的剑已经是只剩下残影了,那门主的剑法虽然精湛,但已经与周玉差了很多,周玉的剑他捕捉不到,他的剑甚至都近不了周玉的身体。
大乘之境的周玉,仅仅数十个回合间,那人就已经捂着脖子倒下了地上,眼中疯狂的杀意在周玉最后一剑芒之后消失殆尽。
寂静,周玉收回手中的剑,那山门上本来沉着淡然的所有弟子们脸色都变了,阴沉还是惊恐,没有什么话语,也没有交流,随着山风一阵吹过,所有人顿时向四周散去,很快整个山门就空荡无一人了。
门主已经在江湖小有地位了,剑术一道和周家门主几乎可以比肩了,虽有差距但也不大。能够把门主几招杀死的人,整个江湖屈指可数,甚至说没有!
而且这么干脆利落,很难不让人惊恐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剑术几乎已经冠绝整个江湖了吧!已知的高手,目前还真难找的出对抗他的人。
对于这门主,普通弟子哪里说得上情谊,生死关头,还是先走为妙,又或者亲传徒弟或者亲人,也被明智的人强拉着走了。
所以才有瞬间整个山头空荡无一人的情形,这数十人上百人的弟子,怕是还真不知道能够在周玉手里撑到多久。
顿时整个山头,又只剩周玉了,他有些纠结,要不要去追这些人。
山风呼啸,血腥气味又蔓延开来了,他只能听到亲友冤魂呼啸着的报仇报仇的声音,疯狂嘈杂。但理智又告诉他,没有什么明确证据证明这些普通人也参与了灭门之祸,但那无穷无尽的冤魂萦绕在他脑中,只有杀杀的声音,使得他的脑袋都要爆炸了。
四
山风依旧呼啸,周玉像个孤狼又像是落魄的书生,一身脏乱的长袍和杂乱的胡须和头发,在山林间走着,像乞丐又像是流放的死囚。
就是这个男人,掀起了江湖的巨大骚乱,灵啸派门主,被人几招杀掉的消息通那门派弟子迅速传播开来,所有人都震惊了,然后那山贼被灭门的事情也传播了开来。
这样,一个杀人狂魔,周剑山庄唯一的幸存者,少庄主,现在变成了绝世高手。
而且说是来寻仇的的,这下整个江湖都开始人心惶惶了,迅速的把自己的仇人联想起来,不管是真仇还是假恨,周玉成为了江湖上很多人的共仇。
这边的周玉,还陷在漫天的报仇中不能自拔。
我应该杀谁!谁是凶手!
关于这些周玉毫无头绪,他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不知如何是好,理智告诉他不能无缘无故的杀戮,那边灭门的惨叫声无时无刻不在耳边萦绕,他也理不清该怎么做。
可叹,周玉就像个无头的猛兽,扎入这泥潭中无法自拔。
这边,讨伐周玉的联盟终于是组建了起来,因为清楚的周玉的实力,整个江湖上很多人都清楚自己不是周玉对手,哪怕是那些声名在外的大高手一流门派的掌门,他们自己清楚要几招杀死灵啸山庄的掌门的疯子,如果和他们自己对上,他们能够撑上多久。
很多一流门派的掌门都亲自出山,说是要讨伐狂魔,守护江湖。
很快他们就遇到了状若痴狂的周玉,在周玉又屠杀了一片山头以后,这是座最近很有名气的强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也一般人奈何不了,因为在深山,一般官府也很难清除。
山上聚集了一百多号人,当周玉来到时,他们除了刚开始的叫嚣,之后就只剩下惨叫了,这些仅仅会些腿脚功夫的山匪,但也抵不过周玉的剑,几招间,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剩下的人一哄而散。
杀红了眼的周玉见人就杀,终于把这一百多号人的山头屠杀了过半。
此时的周玉,正坐在山上,疯狂的喝着酒,人说就能解愁,也能烧愁。所有周玉杀的人,和被杀的人,都化作了人影,在周玉眼前晃荡。
五
讨伐周玉的正义联盟,终于是来了,人数不多,仅仅数十人。但这已经是整个江湖大半的精英了,很多门派的掌门长老,都在里面。
他们望着躺在山坡上的周玉,眼中露着和灵啸剑派掌门一样的凶光。
替天行道,铲除狂魔!
非常有气势的口号响起,数十个穿着各派衣服,拿着各式武器的人。向着周玉所在的山坡奔去,或腾身,或跃树,他们的身形都很矫捷。
周玉也早已看到了众门派的人,他耳朵中的声音更加的盛了。
杀人偿命,报仇雪恨!报仇报仇!杀!
找到了,杀父弑母灭门之仇,这些人又来了! 他们是为了剑谱,他们是畏惧我的复仇!
像半年前一样,他仿佛又看到了这些人挥舞着兵器屠杀的场景。
于是手中的剑,像是漫天星辰,与众多锋利的兵器碰撞在了一起,闪出了火花,刺耳的声音让人干呕,但这在行家耳中无甚影响。
周玉轻松的躲避过一个个利刃,然后用手中的剑刃再轻松的划过一个个喉咙,虽然有些人躲得过去,但躲不过去的人,可就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周玉的剑,就是这么冷,冰冷凶残,要么远离,要么死去。
漫天的兵器和周玉的剑刃交错在一起,地上的尸体渐渐也多了起来,这些来的人毕竟不是普通江湖人士,都是有些名气,也有些实力,甚至是些一流的高手,但既是这样,他们也在不停的有人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这些人前赴后继的朝着周玉涌去,虽然尸体已经堆了一圈。
但周玉也开始负伤了,毕竟是都是整个江湖一流的高手,甚至很多门派掌门长老,饶是周玉的绝世剑术,但双拳难敌四手,这样下去,他迟早要被消耗殆尽,在这些人没死完之前。
但他丝毫没有要退却的意识,生死何谓,只有血仇得报就足以。
但剩下的这些人,心里也开始没底了,虽然他们知道这样下去,周玉肯定会被耗死,但着这要在他们不知道死多少人之后,也许最后能剩几人也说不准。
这时,阵阵钟声响起,有穿着袈裟的僧侣缓步前来,见他到来,那武林人士迅速退下,纷纷抱拳叫大师。
那和尚,向众人点头后便向着周玉走去。
“缘法深浅,得道众生,须臾之间,顿悟妙法”和尚边诵经变走着。
随着和尚的走进,那钟声在周玉耳边愈加的响彻。
等那和尚走到身边,周玉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他所有杀的人都是对手先动的手,且都暴露出了杀意,所以他才动手,但这和尚显然没有杀意,且手无寸铁,周玉仿佛没有动手的理由了。
“施主可是来寻灭门之仇?”
周玉点了点头,脸上身上都是血,和一身袈裟的老和尚形成鲜明对比。
“可曾寻到?”
周玉摇了摇头。刚刚汹涌的杀意消失了大半,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迷茫和昏暗。缠绕的冤魂渐渐消失了。
“善恶一念间,仙魔一线隔,施主到底是受害者,还是杀人者,心中可有定数?”
周玉听到这话,脑袋突然一蒙,无数的魂灵,又在他眼前萦绕,报仇报仇,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看到死去的父母和被他杀的人一起站在他对立面,高声喊着报仇报仇。
他的脸迅速清灰一片,仿佛记忆回来了一样,像一幅画一样,他看到了那夜的情形。因为剑谱和父亲起了争执,虽然父亲收了他的剑谱,但他一直在偷偷修炼,且已经练到小有成就。当父亲发现,并要废他武功时,他反抗死手杀了父亲,随之他走火入魔,并有了他醒来后的事情,这也好像解释了为什么他修炼这剑谱可以那么神速,这剑谱修炼的途径要绝情,断情。
周玉眼中没了神采,暗淡了光芒,呢喃着别人都听不懂的声音。
原来,原来如此。
紧接着,纵身一跃,他就从山崖跳下,坠入了黑暗。
六
紧接着,那一众武林人士,没有丝毫要感激老和尚的意思,都向着山下奔去
甚至也包括老和尚,袈裟掉了也顾不及,转身飞奔向山下……整个山上瞬间只剩下死去人的尸体
第二天,武林消息传去。
这场武林同盟讨伐杀人魔的行动,武林人士几乎全军覆没,损失极其惨重。
仅有区区几人逃生,就连一代高僧慧觉大师,也死于狂魔的拳下。
而杀人狂魔周玉终于被铲除,整个江湖又恢复了平静。
但不久,这江湖中也多了一本绝世剑谱,传闻练之武功可以突飞猛进。
每每出现
必搅的江湖血雨腥风,死伤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