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太阳已经下山了。因为路上的灯光稀稀落落地躲躲闪闪,周围的树木或者建筑笼罩在淡薄的烟色里。我抬起头来,汽车红色的尾灯在青灰色的路面上愈加清澈。我坐在公交车上,已经有些厌烦聒噪的车水马龙,于是带上耳机漫不经心挑选着列表推送的音乐目录,发现了一首久石让写给《哈尔的移动城堡》的配曲。
当我正准备仔细听听时,一道红色的光穿过车前窗玻璃,霎那间闪耀大半个车厢,熠熠生辉。原本的暮气沉沉,像懒散的池水被石子激起了涟漪一样,瞬间活跃了起来。
我内心颇为诧异,哪里投射过来这么强的红光?车窗外工地林立,而我们正好路过一座高架桥。我第一反应是,是建筑工地上高挂的大功率探照灯。但为什么是红色的,而且红得这么单调?我决心一探究竟,探起身子伸长脖子向前张望。这红光源清晰地被曲曲折折的建筑物的轮廓线分割出底边。我确认了,是红色的太阳。山头和建筑一起构成地平线,托着坠落的太阳,阳光变成火红色向大地洒下最后一抹余晖。
我喜出望外,又有些惊慌。我从没见过如此火红的夕阳,尤其是在一片嘈杂中心神不宁的时刻,一种拨开日月,荡涤云天的感觉,像被一把利剑刺穿羊皮鼓的犀利飒爽。但公交车并没有停止前进,随着车流稳重地爬上了高架桥,即将调头下坡。阳光开始一点一点地藏躲起来,尽管四周的玻璃还透射着晶莹剔透的光斑。我环顾四座,隔着过道的邻座正手足无措地举起手机对着太阳紧张地拍照,但看她焦急地调整着动作,我估计是没有抓拍成功。
然而,公交车终究是离开了高架的顶点,火红的光芒终究消散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