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北京,一旦受到南下寒流的侵扰,气温就骤降十来度。云飞,作为一个黑龙江男孩儿,本该听惯了北风的呼啸,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讨厌这种冰冷残酷的被动感。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无法高效地思考问题。年关将近,他要服务的项目都是大型商业综合体,年底到春节前这段时间是关键项目的交付节点。他这个高级项目经理,需要比平时更加高效更加谨慎地调配资源,以确保项目成功实施,借着元旦假期,他的领导带整个部门的同事来团建,也有给大家鼓劲加油的用意。
好在今年的团建能带子琪来云海别墅,这让一直处在紧张状态的云飞心中,总算升起一股希望。这希望不仅帮他对抗着寒风,还对抗着众多项目上的焦虑。他比平时更加早到晚归,就为能留出更多轻松的时间去享受假期。
子琪今天一出门,就被冷风吹了个正着,头皮都吹得发紧。真后悔没有带来妈妈给她织的毛线帽子,而且她预感到自己要犯头痛了。子琪从高中开始就种下个病根儿,只要一受风,加上休息不好,就会引发偏头疼。后来她看过很多医生,才知道那是一种常见的神经性头痛,来势汹汹,令患者痛不欲生,严重时甚至头晕呕吐·········却无药根除。针对子琪个体而言,每次发作,如果不吃强力止痛的药,就很难支撑身体。除非可以立刻平躺休息让自己努力睡着,醒来才有可能躲过一场。也因此,子琪的背包里一般都随身携带百服宁芬必得之类的药品,可今天,听那北风嚎叫了一晚,她就把手提袋换成了双肩背包,两手倒是可以揣在兜里了,止痛药却也忘了补给。
上了地铁,子琪仍在想着程娟的事。虽然程娟是客户,可子琪觉得,她同时也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同龄人。不管程娟在行为的表现上,是怎样的不妥,子琪从她跟程娟短暂的接触中感受到的,以及从昨晚电话里感受到的,子琪都觉得程娟不是她认为的那种意义上的小三儿。她在咨询和表达的同时,有自己清醒的立场和态度。子琪甚至突然有种想为同龄人做点什么的念头,尽力去帮她做点并非委托人委托律师帮忙的事情。
真是说来怪哉,前一晚跟九儿聊到这样的女孩儿,还嗤之以鼻,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念头。子琪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教授告诫过将要毕业的她们,凡事切忌过早下结论。所以抛开外表,如果单从言行来看,程娟也是绝对在职场上表现优秀的女性。加上这么好的颜值,职业生涯该有非常顺利的发展才是,她用不着非高攀何帆,听张律师说,何帆只是有个著名的画家父亲。并没提到他自己有多高经济地位,也没有提到何帆从事什么工作。这就更不能下结论了,子琪唯一好奇的是,程娟究竟知不知道何帆有重病的妻子。
到站后,子琪的头开始隐隐发疼,她想只要赶到办公室,就能吃止痛药了,就能在没有严重之前扼杀住病症。谁知竟翻遍了背包也不见那“救命”的小药粒。头却越来越疼,好强的性格,令她不愿在单位表现出一丁点孱弱。就在她正飞速搜索离嘉盛中心最近的药店时,张律师叫她去小会议室,说有事跟她讲。
子琪只好硬着头皮先过去,深呼吸了几次,感到还能应付。疼痛从轻到重,毕竟需要点时间的。
“子琪,程娟的事儿,还真是挺麻烦。”
“我也正想找您汇报呢,昨晚程娟还打电话给我呢。”
“嗯,我已经知道了。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程娟曾经做过我同学的助理的事儿吧。”
“记得,您还说她不是第一次跟有妇之夫搅在一起了。”
“哎,是啊。在我同学的公司,程娟表现不错。跟副总裁的绯闻闹得鸡飞狗跳,程娟就被辞退了。事实上,并不是程娟的责任。那位副总裁也给了程娟一笔赔偿,算精神损失费吧。我同学因为觉得程娟人还不错,就好心介绍她到另一位朋友的画廊工作。程娟虽不是美术专业,但非常好学,人也聪明,她只要在,画廊生意就好。画廊作为经济机构,也代理很多画家的作品,价格和销售能保证,签约的画家就多,拿到的提成也就多起来。程娟渐渐了解了美术市场,与很多著名的机构和画家都建立起非常紧密的合作关系。这个何帆呢,有个画家的父亲,却没有从事绘画艺术,而是作为经纪人,游走在作品的供需双方之间,跑画廊,跑拍卖市场。因为熟门熟路,倒也收入不菲。程娟就是在何帆常常送作品时认识的。”
子琪认真地听张律师解释着,头却越来越疼,甚至感觉得到左右太阳穴上神经的跳动。但还是忍住了不时点头,继续听着。
“昨晚我这同学老毕也给我来电话了,说程娟的事还是要好好帮她。程娟和何帆,一不图钱,二不图名,而是真爱。还有,程娟不知道何帆妻子的事情。”
“啊?不知道?真爱?”
“对,不知道,至少昨天前不知道,估计现在知道了。真爱不真爱,我们就无从判断了,这对案件没有影响。你知道,何帆在这种情况下提出离婚是违法的,除非他妻子提出。”
“那还不简单,让何帆告诉她妻子真相,如果他妻子真的爱他,也会希望有个好女人继续照顾何帆吧。”
“这就是问题的麻烦之处。这种极端情形下,怎么可能让一个癌症晚期病人,接受已经有一个接班人等着接她的班呢?这不是无异于诅咒吗?”
“也是啊。那程娟就不能等两年吗?反正医生不是说他妻子最多还有两年的生命,程娟又那么年轻。怕什么呀?”
“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是确定的,程娟也许可以等。但如果他妻子出现奇迹呢?或者不是两年,而是三年,五年,十年呢?程娟也会等吗?程娟从小由单亲妈妈带大,她妈妈也会让女儿等着吗?还有何帆和妻子抱养来的孩子,又该作何打算?”
听如此分析,子琪简直觉得无法思考下去了,她的强大逻辑分析能力,冷静的性格,现在连帮助眼前的程娟摆脱困境都做不到?情的面前,法是多么无力。
“那程娟如果什么都不要呢?”
“你以为程娟真是惦记那些画作吗?”
“不是吗?她来咨询就是咨询这些的呀?”
“程娟的确非常聪明,她那是小小的试探,借着咨询这件事,希望看到何帆真实的意愿和想法,还有,别忘了,她不知道何帆妻子生病的事。她不能再走一遍从前跟副总裁的老路,而是把情况真的弄清楚,确定这个男人是自己要嫁的男人。”
“天哪,真是大城市的姑娘,能想到这么多!”
“所以啊,现在的案子是,帮我这朋友一个忙,也就是帮程娟想一个稳妥的处理方式,合情合法,让所有当事人受的伤害最小。你先想想,就当做一道练习题吧。”
“哦,行,虽然挺难的。但我试着思考一下。”
走出小会议室,子琪的头已经疼得比较严重了,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想想外面的大风,她真是买药的力气都没有了。可环顾四周,律所里比较熟络的同事都没在,怎么办呢?人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命。子琪心想,牙是没疼过,但换成头倒是一百二十分的准确。又再三想了想,她终于还是拨通了云飞的电话……
未完待续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5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