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为什么要结婚
韦以安回国的消息暂时没有通知家里人,他怕被他爸捉回西安,他喜欢国际都市,打算在上海先找份体面的工作,再告诉父母,这样他们就没有理由一定要让他回去了,更何况,他和张美椿在一起。
在韦家,张美椿三个字俨然就是靠谱和安全感的代名词。
下午五点,一辆奔驰商务车在交通大学地铁站附近停下,司机摇下窗,扒下墨镜,冲着窗外抬抬下巴:
“帅哥,赏脸跟爷喝顿酒呗!”
韦以安短发利落,一身运动打扮,斜背个挎包,风一样蹿上了车,大剌剌地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哎哟李公子,好久不见,您别来无恙呀?”
“没看我这黑眼圈跟熊猫似的,还得戴个墨镜遮着么?你倒是挺青春啊!坐稳了!”
李载淳穿着一套灰色禅修服,到哪儿都带一柄白色折扇,面相斯文干净,说话也很文气,与他老婆是一个强烈的反差。他老婆孔越男,喜欢别人叫她孔哥,本地人,在北京出生,父亲是军人,从小听着叔叔伯伯们的三国两晋秦汉明清长大,养就一副女儿身,汉子心,从来不穿裙子,说话办事豪爽直接,人也很仗义。但五六年前李载淳就经常向韦以安吐槽自己在家里待遇不佳,四年没见,昨晚没机会问孔哥,韦以安很是好奇他们夫妻关系的现状。
他们来到新华路一家西式装修的中餐厅,坐下来,服务员递上菜单和酒单。李载淳介绍说:“这家是孔越男的客户开的,菜很可口,食材很讲究,听说酒很好,你挑两款我们喝喝。”
孔哥与张美椿是旧同事,后来自己出来开公司做进口葡萄酒生意,依靠家里的关系和人脉,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她的影响下,原本对葡萄酒不懂不感兴趣的李载淳也慢慢改变自己的抵触和生活习惯,时不时也应应景,随便喝点。
酒单是古典的牛皮纸色,柳体的书法写就的中文,一共三页,从香槟开始,接下来起泡,干白,桃红,干红,到最后的甜酒。韦以安道:“我几年没回来,对这里的菜也不熟悉,淳哥你点,我听你的。”
李载淳是个实诚人,只当他客气,也就不推辞,他随便翻了翻,对服务员说:“先来款香槟吧,再来瓶这个,还有这个,今儿给贵人接风,拣贵的上。”而后点了清蒸石斑鱼,花菇扣鹅掌,龙虾粥等。
服务员一转身,韦以安趁机问:“你跟孔哥最近咋样?也好久没见她了,改天一起聚聚?”
李载淳一仰脖喝光一杯水,跟喝酒似地,把杯子啪地拍在桌上,叹声道:“别提了,她这两年忙得都找不着家了,我俩就像星星见太阳一样,只在天明时眼光交汇一个刹那。”
“她忙什么呢?你们有孩子啦?”
“哪里!新项目,要开个主题餐厅,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不跟我商量,自己天天泡吧喝酒!对了,你回国找工作没?要不去帮帮她?”
韦以安顿时来了兴趣:“孔哥那是没说的,做生意天生绝脉,我正好也能跟她学学,顺便做她保镖,——具体是什么项目?”
李载淳听韦以安这么一说,忙一边认真地回忆起来:“具体我倒不是很清楚,她提过说要把中国历史上各个时代的兵器和餐酒融合在一起,做主题餐吧,目前在找合伙人,也在物色运营人,之前见了几个都不太满意,说必须得找理念合的。你还别说,我这么一看你,真觉得你合适,要么我跟她说说,她准同意。”
“行啊,那就有劳淳哥啦!哥你真是我贵人,见个面就帮我把工作搞定了,淳哥威武!”
韦以安最大的优点是嘴巴甜。李载淳平常让老婆让惯了,身心都无法舒展,这几句话听得他很受用,但转念一想,不禁又吐起槽来:
“这事最终还是得孔越男自己拿主意,我做不了决定。唉,同样是女人,别人的老婆一个个儿温柔体贴,孔越男怎么就没有一点女人样儿?不穿裙子也就算了,打扮得也像个男人,回到家还连个笑脸都没有!这也就是我受得了——你别怪我啊,这不你回来了,我这点心里话也就能跟你说说,别人听去了我脸往哪里搁啊…..来,咱们喝酒!”
两人频频举杯。酒菜一并上来了,李载淳点的全是清蒸水煮的海鲜,除了正在喝的香槟外,上来的几瓶酒都是法国波尔多干红。韦以安愣愣地看着这一桌酒菜,心里犯了嘀咕:孔哥是专业做葡萄酒的,自己吃饭喝酒也很讲究,像这样干红配海鲜的搭配她绝对不认同,难道就没告诉过淳哥?还是说,两夫妇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凭心而论,李载淳长得斯文清秀,身材颀长,除了有点清高孤冷,不擅交际应酬功名利禄,也是才子一枚,他的字画有很高的造诣,虽然挣不了什么钱,但好歹开了间书画培训室,人有气质,也有才华。上海有钱的人多,有气质,有才华,又本分的人却很少见。
但看他现在,愁眉不展,声声叹息。
是足球不好看,运动不流汗,饭菜不好吃,还是美女不够多?为什么要结婚呢?
李载淳买单之后和韦以安起身准备离开,他喝葡萄酒容易醉,所以走得有点歪歪扭扭,没几步一个趔趄,撞到了对面的人。
张美椿吃了一惊:“韦小宝?淳哥?怎么是你们?”
韦以安也吃了一惊,他酒量好,还很清醒,上下打量张美椿,张美椿妥帖地梳了个马尾,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衣,腰间系着黑围裙,手里拎着一瓶酒。
“干吗这是?也来这里吃饭?”他问张美椿。
“你见过人穿围裙来餐厅吃饭?”
“工作?”韦以安又吃了一惊,“你不是销售吗?嫌钱不够多,还来兼职?”
张美椿不想跟韦以安在这里解释,朝他挥挥手:“你们先回去,我回头再跟你解释。”说着急匆匆地走开了。
韦以安把迷迷糊糊的李载淳扶到一个空桌旁坐下,跑去找张美椿。他看见张美椿正在给一桌老外介绍酒款,并熟练地开酒,闻塞,试酒,而后倒酒——她在做侍酒师?
现在八点三刻,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韦以安回去搀起李载淳,叫了个代驾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