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铁和曹贵英像是把悲苦刻在骨子里的人,一个因为寄人篱下受到歧视,一个因为先天的病症被人虐待,半辈子尝尽人情冷暖,这句话可能稍有偏颇,冷是有,暖我没看到。他们都是在别人看来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低在尘埃里,却妄想开出花来。
全剧我只看到深刻的苦难,即使是他们新婚后,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情境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他们面对的仍是接踵而来的不公和剥削。
马有铁是个不被人记住的人,却有着富人需要的稀有的熊猫血,成了富人的救命稻草。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从财富的角度来看,他们是不同阶层的人,永远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从血脉上来看,并没有任何区别,马有铁的血能救富人的命。但从心底里,富人对他并没有给予任何人格上的尊重,车上、餐椅上的塑料布,隔开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精神。
财富上富人腰缠万贯,吃着山珍海味,把医生接到家里为他提供治疗,却拖欠着村民的土地征用费;精神上对于他的救命恩人没有丝毫的感激,不顾马有铁的身体状况,拼命的榨取着他身上的每一滴血,就像他对村民们做的那样。我想,他送马有铁的那件80的大衣的时候,心里并非是出于感恩,更像是一种作秀,求得心灵的自我安慰。在马有铁拒绝献血的时候,这反而成了他要挟的借口:大衣穿着合适吗?
马有铁没有因为献血索取什么,反而提出了要富人结清村里的费用,因为村民们需要买化肥买种子,孩子需要上学。他和他养的那头驴一样,任劳任怨,默默的承受了世间的疾苦,却仍旧保持了那份淳朴善良。到底是生活的风霜平息了他所有的怨气,让他放弃了抵抗,还是心里的善良淳朴让他坦然接受了现实?我不得而知,可能就像他在田间说的,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他只是认命了,不去争不去鸣,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平静的一生罢了。最后这如此简单的诉求却依然难以实现,这才是最让我们感到痛苦的地方。
曹贵英的命运似乎比马有铁更悲惨些,马有铁至少四肢健全,曹贵英却有着先天疾病,控制不住的尿失禁常常让她出丑,颤抖的左手让她难以从事任何繁重的体力劳动,以至于马有铁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说:我养个驴还能给我拉车拉磨呢。但我们看到她的时候,她对那些埋汰、嫌弃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没有掩饰,没有不堪,平静麻木地接受着周围异样的目光。直到她遇到了马有铁。
马有铁是个温柔浪漫的人,有责任有担当有能力。他用纸箱做出镂空的灯,小小的土坯房映出变幻的光影;听到村里人说他那么宝贝她,恨不得栓裤腰带上,他就用绳子把他们连起来;他用麦子在她的手上压出一朵花,说是印记,不怕彼此走丢掉,在她死去后,他在她的手上再次压出了那朵花,大概是想让他们在黄泉路上更容易找到彼此吧;他们每次侨居,马有铁都要把那个红色的喜字带上,让曹贵英帮忙看着把它重新挂到墙头,这个喜字像是某种标识,代表了他们共同的家,他们的婚姻,爱情,他们结为一体的证明,以及他们的憧憬,这抹红色是他们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他们辗转几次,终于自己盖房,自己种地,搬进新家,曹贵英说她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日子,能住上自己的房子,睡到自己的炕上。房子盖好了,麦子收割了,养的小鸡开始下蛋了,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马有铁说过年要给贵英买个电视,带她去市里看病,好好的浪浪。
厄运却似乎偏爱找那些足够悲惨的人,即使他们已经认命,但只要他们挣扎着,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抹亮光,它就不允许。于是曹贵英在给马有铁送饭的路上掉渠里淹死了,任劳任怨,麻木隐忍的马有铁崩溃了,抱着曹贵英的尸体痛哭。生活的无情就在于,给你希望,却又给了你更深的绝望。他终于崩溃了,墙头的喜字换成了曹贵英的遗照,从结婚照上扣下来的模糊不清的黑白化了的照片,就像马有铁的生活,那一抹红色消逝了,只剩下黑白。
他们就像生活在世界上的透明人,结婚无人恭贺,没有喜酒没有宴席,乔迁新居哥哥没有帮忙,侄子结婚也没有请他,只给他了些残羹剩饭,曹贵英的葬礼也无人问津,马有铁给她烧了那未来得及买的电视。没有人问津,苦难却一次次地临幸。
他吃了那妻子没有送到他手中的鸡蛋,也喝下了农药,想要结束这痛苦的生活。然而生活将他从淤泥里拉出来,富豪不能没有他的血,哥哥的儿子还想要他贫困户身份申请下来的楼房,没有人关心他的情绪,他的感受,就像那头驴子,只要肯埋头干活,谁管它是否渴望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