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叶子微我,说到婆家来吃饭,先来我家。我没看到微信,等我在厨房忙得差不多,摸起手机,消息已过去一个小时了,我赶紧电话问她,来了没有。她说有事耽搁了,还没过来,于是约定晚饭后来我家坐坐。我让杰马上回来吃饭,然后慌手慌脚地拖地,摆绿植,收拾零碎物品,随便扒了两口饭,然后收拾好厨房,烧水,洗茶具,洗水果,出了一身汗,抹了把脸换了衣服。
杰先应对了一位找上门的村民,然后去了叶子婆家,反正总是很难指望他搭把手。等我收拾停当,发现叶子微信说她没来婆家。于是我落心落意地坐下来。上次她一家三口来,也是忙着打扫,地刚拖过,家里有狗毛的腥膻气,我的气息也没调到平稳安静的频道,家里的能量场是紊乱的,所以他们仨也没坐多长时间。叶子给我一本敦煌带来的笔记本,棕色皮质的封面有一个唐代仕女,我反复摩挲,非常喜欢。
昨天去了宁波美术馆。
9点半开始,跟着讲解员,边听边看,直到11点半才粗略地逛完展区,两个小时有很充实的收获,讲解员其貌不扬,但语言流畅精炼,常常有很雅正的词语脱口而出,比如说到石窟的一尊佛像时,说“秀骨清相”,我特意在手机上记了下来。言语的魅力胜于外形的魅力。观众里有一位女士,穿着一条宝蓝的棉质连衣裙,裙子及膝,式样简洁,但又恰好勾勒出她曼妙欣长的身材,她的背很挺拔,披一头蓬松的波浪金发,头顶夹着一个俏皮的小夹子,斜背着一只极小巧的手机包,包链上的一串大珍珠和颈上的一圈小珍珠相呼应,也跟银色平底鞋鞋跟的一溜小珠子呼应着,不说话的时候,外形是最好的语言。这样随意中带慵懒,慵懒中又显风骨的衣着体态,深深吸引着我,我暗暗思忖,我也该下决心去坚持学瑜伽啊。她脸部线条和肌肉有些松弛了,但皮肤白皙,睫毛翘曲,我总不由自主地看向她,觉得她也是一副美好的画。另一对中老年夫妇也让我侧目,他俩已经像两块皱巴巴的抹布了,衣物晦暗,姿态垮垮拉拉,但男人的眼神还没老,说不上惯觑风情,但残余着一丝巡猎的贼心,被他溜了两眼,感觉很不舒服。女人好像宣誓主权一样,把头往男人肩上靠,我都替男人感到嫌恶了。糟糠之妻不下堂,那是男人迫于没有实力的无奈。这个女人让我产生一种警戒,女人不管多少年纪,都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让自己变得很糟糠。后来仔细看了女人的脸,还是隐约余留着一丝秀气的,不然她也不会来看这个展了,我替岁月和生活宽宥了她。我这是小智间间呀。
还看到两个带来美好享受,享受着美好年华的女孩
坐在休闲区吃了个大梨,吃了两块小饼干,决定再细细从头看一遍,却找不到进口处。正好又遇到讲解员,她带我乘电梯到进口。自己看了一会儿,有点茫然,就想等下午场的讲解,结果讲解员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士,语言比较贫乏空洞,声调又平直梆硬,跟上午场的讲解员差距不是一点儿,很是失望,一副《虢国夫人游春图》倒是讲得饶有趣味,后来没耐心听了,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看不出门道来,就离开展馆。这时下起阵雨来了,我躲在遮阳伞下,看青砖砌成的坪地上溅起许多水花,伞下都有行人在避雨。
雨停了,走到美术馆对面的一家手工饺子店,吃了一份饺子。小小的店面,女主人在案板后面忙碌,现包现煮的饺子,还是让我很稀罕,另点了一份炝土豆丝,是凉拌的,也还行。吃饱了,去老外滩逛了逛,很新奇,原想起丽江街头的商业酒吧一条街,原来宁波也有的。我识见太陋了。那几幢老式洋楼,还是很吸引我的,只不过没有余力去探究了,进外滩博物馆看了一圈老物件,看到不少美孚灯,很有亲切感,小时候的记忆了,这些物件都到哪里去了
车站遇到一个学生,已经生子,让我有点吃惊,她的父母替她抱着小宝贝。可我脑中还是她小时候那个颤颤巍巍的样子。她是早产儿,非常瘦弱。走路一瘸一拐,说话含含糊糊,课堂上常常举手发言,但我总是连猜带蒙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写字时她很用力地抓着笔歪着头,写得抖抖索索。我叫了她一声,她很茫然,我相信她确实没认出我来。但她妈妈估计是装了不认识。她妈妈跟我打过很多交道,那时我太年轻,不明白一位母亲要护孩子一生周全,不容孩子受半点委屈的心情,班里五十多个学生,我给她的心力远远超过其他孩子,但于她妈妈的护子之心来说,我还是过于严苛吧。很钦佩她父母的,能把一棵先天不足弱不禁风的小苗扶植到开花结果,她可以在父母的温室里拥有平顺安逸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