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昨晚晚饭后，六叔来我家找爸爸聊天。我在厨房洗碗，就隔着窗户给他打了一声招呼。
我端着洗脚水在客厅给妈妈洗脚的时候，他突然中断了谈话，说了一句“你家女儿真体贴啊。”
我笑笑，看向他，惊觉他竟然老了许多。脸上的皮肤粗糙没有光泽，皱纹很深，额头与眼角的沟壑仿佛隐含着时光的秘密，脖子缩着，里面紫黑相间的格子衬衫的领子翻在灰色圆领毛衣的外面，一件军绿色的外套套在外面，扣眼处翻着毛边，黑色的塑料扣的纹路处塞着灰尘，袖口处已有细小的毛线微微露出头。那双夹烟的手皮肤松皱， 指节很大，指甲圆圆黄黄的，硬茧子凸起着。
虽说岁月不饶人，可我六叔他，应该是吃了不少苦。
我将母亲安置好，净了手，来到客厅提起水壶往六叔的水杯里添水。茶叶因为突然而至的水流而翻滚，袅袅的白烟忽地消散，好像走得很快的人生，总是没来的及精彩，背已佝偻。
“六叔，喝茶。”
“哎哎，再过两年，你一嫁人，你爸妈就享不到这样的福喽”
他扭头继续与爸爸交谈，他们说年轻的时候事，爸爸收粮食村子里谁谁在秤上作假，不厚道；谁谁的儿子不如他老子会做人，只会一门心思地精明；谁谁最会种庄稼，地里的东西长得稀罕人；又聊到那个给我家盖房子的同村的包工头，
“不是我说哩，他算个球，有俩钱算个啥，村里谁跟着他干活他都给人家少算工时，跟主家干活给人缺工少料的，为钱他谁都能得罪，哼哼”
我爸又给六叔添了水，说道“一个村里二十户人家有十户说你不好，那你这户人家就是真的坏，他老宗先能叫他能去，以后这村里的人都不沾他。”
他们就这个狡猾的能人聊了很多，看来六叔没少吃他亏。
六叔走的时候一歪一歪的，我爸忙出来问他怎么了？他摆摆手，“没事儿，坐的时间长了，腿麻了”。
一摇一晃地背影，他脑后的头发竟全白了。
我把门外的灯打开，好让他走出大门的时候，能有一段亮路走。
02
今天格外地冷，天灰蒙蒙的，刚吃过午饭，就看到二婶拄着拐杖，手里拿着浅色的被面，脸上有悲戚之色。
虽然叫她二婶，但是她已经是七十几岁的高龄，她是我家的老邻居，因年岁大了，两年前搬到村东边跟儿子一起住。
他叫我妈，“秀兰啊，你来帮我看看这被面行不行。哎宇红她婆婆死了，就今儿哩”，她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嘿！咋回事儿？这被面行。”母亲打开看了一下，又递回去。
“也没得过什么病，不过是睡一觉没醒过来，然后人就没了。我看我这也不行了啊，今儿上个楼，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你看我这还住个拐棍，哎，人老了啊”。
“他们也快回来了吧，回来操办操办”。
“嗯，也就这几天了”。
二婶颤巍巍地走了，她以前总喜欢串门，也总是叽叽喳喳地喜欢跟小辈开玩笑，她现在只是在家里呆着，这次去奔丧，可能是她这两年走得最远的距离。
人生的路有多长，那些朝气鲜活一点点被耗尽，后来只剩沉默地向尽头走去。
03
我妈头疼，她说“娃啊，你给妈头拍拍行不行，我觉着一拍一拍的，舒服哩很”。
我让她坐在高椅上，我站在她背后，将手拱起来，一下一下轻轻地拍在她疼的头顶。
一下一下，一下一下，那些被我手指弯起的黑发下，竟是一片雪白。
因为头顶不常有人看到，她染发的时候总是“疏忽”地放过头顶，只是将前面的头发往后梳，用黑发盖住白发。
不是头顶的的白发容易掩饰，而是母亲不曾坐下来休息，不曾有人站在她背后，像此刻这样地照顾她。
熟睡的鼾声传来，我用指腹轻轻地按摩她的头皮，不敢停，也不想停。
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很满足。
岁月忽已晚。
04
杰伦生日那天出了新歌——《等你下课》，我洗碗的时候，单曲循环了好久。
我听杰伦的歌，总是很容易陷入回忆，又在突然间被一句歌词击中，心弦微动。
里面有一句歌词 教室灯还亮着你人没走。
突然想起来读高中的时候，性格孤僻又内向，常常返校的时候早早来到学校，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又常常晚自习故意走得很晚，隔窗看对面的教室的灯一一灭了，再起身离开。
那时候，我的世界别人进不来，我也不想进入别人的世界，总是清清冷冷的。
多年后，他对我说，那个时候你总是一个人呆在一个角落里，不说话也不跟人玩儿，我想跟你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那时候晚自习你总是走得晚，看着你低头走路的背影，我很想抱抱你。
他是2015年12月24日在电话里跟我告的白，我拒绝了他。
那时我大二，我们在不同的城市读大学。
今年我大四，一直没有男朋友。他说一直等着我，一直没有女朋友。
今天早上我们在QQ 上我们久别重逢，他说，之前一直看不到你的动态，今天看到你的说说了，忍不住想了解你更多，翻了你的留言。你到底怎么了？
我回他，我之前把空间设置权限了，仅自己可见。你倒是与众不同，竟然翻我的留言……
其实，留言里有很多我对我自己说的话，那是我的秘密，我总觉得自己藏得很隐蔽。
我觉得身边的人的爱情，在一起的互相折磨，分离的痛苦不迭。
我总觉得自己拥有不了爱情，没有勇气去承受互相憎恶的不堪，也无法忍受最终不在一起的分离。
为了避免凋零，我拒绝了所有的花开。
以前我觉得我爸妈每次拌嘴都像打仗，这日子怎么过下来的。
可是后来我发现
我妈会在早饭前给我爸热牛奶，我爸会在我妈洗脚后给她修指甲。
一辈子也这么过来了。
放大的矛盾会让我们忽视那些美好的细节。
我以前可能想的有偏差。
其实人生那么短，倏忽就白头。
用来相爱的时间也没有多少，那就别再害怕不前了。
如果你还喜欢我一如从前，那我们就试试吧。
在一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