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子又找我借钱了,今年好像是第三次,或者不止。
芳子是我的大学舍友,独生子,虽然出生在农村,但父母都是村官,家族里也都比较勤劳上进,家境总的来说比我们这些普通的山里娃优渥的多,从小没吃过苦。
大学毕业我们一起来北京找工作住地下室,芳子久久找不到,最后经介绍去了我所在的单位,我做编译,她做录入,月薪分别2000、1500元。最穷的时候,我们不舍得坐八毛的公交,在站牌等半天,只为省下四毛钱。
那时我们晚饭吃点辣酱,烧饼,水煮挂面,管饱肚子就很满足。有时我充面子給弟弟打几百元学费,接不上的时候,我俩就一起跑小柏家里蹭饭。小柏特别能挣,她是我们几个姐妹最后的港湾,现在也是。
芳子终究是吃不了北漂的苦,干了半年就待不下去了。碰巧当时有个石门的男人追她追的疯狂。
那个男人告诉她,自己是石门户口,独生子,有车有房,在广州有产业,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手机厂,母亲是某移动高管。
芳子当时举着一个笨重的酒红色手机告诉我,男朋友送的,以后我也不用买手机,让她男朋友给带一个就是。
有一次她带我去商场三层看手表,在电梯口的玻璃桌下,她看着一款皮带手表告诉我,和她男朋友送的一模一样,我们问了价格,25元,售货员说想要可以便宜,当时芳子若有所思。
我没有拦住芳子嫁给这个人,多年以来,我觉得作为朋友或者曾经一起吃过苦的伙伴,我做的不够。
要离开北京去石门的那天晚上,芳子和我彻夜长聊,她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对婚后生活的憧憬,我意识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我讨厌这个嘴上夸夸其谈,口口声声有车却一直只买42元普快来找她的男人。我只能祝她幸福。
谈什么幸福,婚姻是芳子不幸的开始。
这个同样被父母捧在手里的女儿,结婚以后日子过得千疮百孔。先是婆媳不和,动静最大的时候,芳子把刀都拿出来了。
原来这个所谓移动高管的婆婆公公,压根就什么都不干,还特别懒,没有保险,不去挣钱,每月还要让月薪1500的芳子买菜买水果伺候一家老小。
老公更是成天打游戏,眼高手低,粗活看不上细活干不了。家庭的矛盾随着儿子的出生登峰造极。
从此,芳子就频繁的在这几个姐妹间借钱,久而久之,大家就视而不见了。
芳子借我最大的一笔是三千块,当时她抱着儿子在省儿院门口哭声哽咽。陆陆续续的借,但凡关于孩子的,我都借了,也不在乎她还不还。
我告诉芳子,小钱我总会留几个,你要用就随时跟我说。
去年底借钱是因为她婆婆做手术,我直接回绝了,这个婆婆在和媳妇矛盾最厉害的时候把他们一家三口赶出了两层的自建房,逼着一家人出来租房子。我心里想,你婆婆的生与死跟我没关系,她还有儿子。我只关心你和你儿子。
今年又频繁的跟我说撑不下去了,我今天才知道,芳子的压力不止来源于生活本身,她的老公开饭店搞工程都赔了,欠下30万的信用卡,20万贷款。
我直接吓傻了,石门本来是一个比较好生存的城市,物价低,节奏慢。
到现在我已无能为力,我告诉芳子自己也拖家带口加上疫情影响,也过的苦哈哈的。
芳子的言语里透露着绝望,但也有帮老公分担,一起坚强扛过去的悲壮。
这么多年,你为他扛下了所有,拉下了脸面,放弃了本该有的骄傲和自尊,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