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医附院南边是一座基督教堂。办完住院手续后,我和老三顺着台阶走了上去。教堂内光线幽暗,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斑斑驳驳的照进来,里面很安静,我坐在长条椅上,看见灰尘在光影里欢快的跳舞。
爬了高高的钟楼,看那些巨大的齿轮缓缓的啮合,转动。楼梯很陡,险,峭。亏有栏杆。回去的时候,教堂的工作人员说,明天是平安夜,教堂内有活动,有时间的话来参加啊。
原来明天竟是平安夜。
回到病房换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左边床上的女孩子招呼我,嗨。你好。我报之以微笑,你好。
她盘腿坐在床上,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好奇。我叫阿毛,昨天才住进来的,明天动手术。你呢?
我说,我也是明天。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护士进来,给我清肠的中药,让我用热水泡了喝下去。阿毛说,这个中药味道真好闻。我说,你不用喝吗?
她说,我和你的病不一样。我得了宫颈癌。早期的。我明天是做锥切。
看见我吃惊的表情,她笑着说,听起来挺吓人的,是不是?刚查出来的时候,我拿着化验单,在街上乱走。一边走一边哭。先给我老公打电话,他一句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了。我又给我爸妈打,后来走不动了,就靠着墙坐在地上。我想,我这是什么命啊,结婚才半年,孩子都没有,你说我冤不冤?
后来我爸妈和我弟弟都跑来了,他们让我立即动手术。即使是不能生孩子,也得先把自己的命保住。
我慢慢的喝着清肠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哎,你老公什么态度?
他说无所谓。想做就做呗!她低着头,这次手术之后,不知道能不能怀孕。
没问题的,我安慰她,你这么年轻,一定会有孩子的。
真的吗?她抬起头,眼里满是希翼,我其实不年轻了。我都32了。
32岁,结婚才半年。我看着阿毛忧伤的大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上,她丈夫过来了,不苟言笑,瘦削的一张脸,鼻子薄,尖,像一把不动声色的刀片。他待了半个小时就匆匆地走了。我坐在床上喝稀饭。米粒寥若晨星,飘在浩浩荡荡的水里。
安在我身边玩游戏,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阿毛孤单地坐着,她蜷着腿,把脸埋在膝盖里。
我问她,你老公还过来陪你吗?
她看着我,摇摇头。他说还没动手术,没必要过来。我真害怕自己不能生孩子,要是不能生孩子,我老公就和我离婚了。
我吓了一跳,别胡说。离婚怎么那么容易?
她说,你不知道,我老公是二婚。他有一个儿子。说完这些后,她不再说话,一双忧伤的大眼睛看向窗外的夜色。
我没有问阿毛,这背后到底有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只是觉得,有时候女人需要一个男人,就像逃机者需要降落伞,如果此时此刻他不在,那么以后他就不必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