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烟云》:顺势而为,化朽腐为神奇

读《京华烟云》这本书已不下三遍。每一次阅读都有新的理解,新的收获。历史,在课本上只是时间、事件冷冰冰的符号堆砌,没有情感诉说。而先生的笔下,无不生动体现中华乱世之真切,百姓对中华命运之记挂。那些栩栩如生的鲜明人物、繁华如梦的京城往事,千年文明的精彩记载、战火纷飞的动乱年代是《京华烟云》带来的一场文学盛宴、一种人生哲学和一段民族记忆。

《京华烟云》讲述了北平曾、姚、牛三大家族从1901年义和团运动到抗日战争三十多年间的悲欢离合和恩怨情仇,并在其中安插了多个历史事件全景式展现了现代中国社会风云变幻的历史风貌。

如果说人物和情节是支撑本书的骨架,那么文化风情与精神信仰则是贯穿整部小说的灵与肉。历史背景的沉重,丝毫不影响人物艺术生活的态度。后海喝茶,香山登高,隆福寺庙会,南城院子听戏……读来颇有情趣。同时,画家齐白石、教育家傅增湘、哲学家辜鸿铭等名人的出场为小说增添不少真实感和文化感,生动折射出老北京的风土人情。

个人最欣赏的是作品中呈现的道家精神,这是本书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道家的精华不仅渗透在情节的方方面面,更是渗透进了人物的灵魂。何为道?作品开篇《大宗师》上这样写到:“在太极之上不为高,在六级之下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老庄思想认为,只有消除虚伪的世俗欲望,才可达到真正的精神自由,才可体会人生的真义。这一道理,先生通过姚老对女儿木兰的教诲体现:“福气不是自外而来的,而是有内而生的。一个人若享有真正的福气,或是人世间各种各样的福气,必须有享福的德行,才能持盈保泰。有福人面前,一缸清水会变成雪白的银子;不该享福的人面前,一缸银子也会变成一缸清水。”

而人的生命轨迹的运转,又何尝不是为着一个“道”字?姚老年轻时寻花问柳,纸醉金迷,耗费大把光阴,却在一次家庭变故后大彻大悟,逐渐修行得道,这如何不是一种圆满的巧然?身处乱世虽是不幸,但何事能够抵挡木兰对田园风光的欣赏、诗意生活的向往?不论什么年代,享受生命都是每个人天生获得的权利。醉心甲骨、痴迷妙想,是其本性使然。木兰年轻时对才气青年孔立夫暗生情愫,却因为外界因素更曾荪亚走到了一起,而立夫最终也娶了木兰的妹妹莫愁。冥冥之中命中注定,荪亚体贴温柔,支持木兰的梦想;莫愁处事沉稳,在时局动乱之前及时制止了立夫对政治的批判。谁人说这不是天作之合?

“故万物为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朽腐。朽腐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朽腐。”时隔多年后,与立夫再次登上泰山顶后,木兰领悟到了道家齐物论的奥妙。天地万物,草木皆有情,而岩石无情。一尊无字碑可以立千年,生命却会转瞬即逝。然而,人生在盛衰交替中不断循环,生命正如秋之落叶虽会凋零,但总有新的枝叶产生,生生不息。

当日本在中华大地的势力日趋壮大,中日关系日趋紧张,人们都对是否开战这一敏感话题展开思考。站在历史身后看透真相的姚老先生说:“问问曼妮。如果她说打仗,中国就非打不可。”曼妮是受过中国传统教育、具有古典气质的温婉女子。但面对日本侵略者的无耻罪行,她展现出了刚烈与硬气。中日开战,国人处于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中华大地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百姓们一边忍受丧亲之痛,一边在逃亡路上艰难生存。但谁都对民族的胜利坚信不疑。中国人的一生虽充满苦难,却能在救亡图存的道路上生生不息!这不正应和了化腐朽为神奇之道?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高耸入云的天台山巍然耸立。它是道家神话里神圣的灵山,是姚老先生的精神所寄之地。庙门前,老方丈任然站立。他看见木兰、荪亚,他们的儿女,与中华千千万万儿女的影子混融一处,走向中国伟大的内地。顺势而为,方可化腐朽为神奇。想必这就是先生赋予全书最后一段的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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