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工作的第一个采油小站,是在一个叫做杨井镇的地方,坐落在绵绵的黄土大山深处,那里是我石油梦开始的地方。
离开小站后,我时常想起那里,那些在小站曾经发生过的人、事,直到今天还似乎发生在眼前。在小站的时间不过是人生当中短暂的半年,却是我石油生活上第一段体验和经历,小站用她的温柔、宽厚融化了我对未知生活的忐忑,也用她的严厉和要求给予我新的希望。我从一个走出校门的学生,渐渐成为一名合格的石油人。
初到小站
通往小站的路很崎岖也很远,从闫塘出发,沿着曲折的省道303走上三十多公里,在一个叫做松坑崾岘的小村子右拐进去,险峻的盘山油路走上半个小时,还要沿着颠簸的石子路走上一段,才在下坡的时候能看见一个坐落在山腰下的小站。
小站不大,但“流程俱全”。总机关、单量罐、压力缸、外输泵样样都有,和井组只是隔着一道围栏,在被一面砖墙彻底地包围起来。
放下行囊,铺好床铺。一个高个的身影就进到了宿舍间,“收拾完没有?休息一会我们去换盘根”。声音中带着一丝严肃,抬头看去,头发乱蓬蓬,昭示着蓬勃的活力,脸上的皮肤被晒得黝黑,散发着古铜亮。袖口向里挽着,一身洗着泛着白的红工服,透着干净,脚上的工鞋铮亮。后来才知道,在这里能保持这样的干净是多么的不容易。带着忐忑、激动的心情,开始了我石油生活的第一篇。憋压、碰泵、取样、换皮带轮、清洗滤子、保养抽油机、平井场,很多很多的活都在师傅的带领下上手了。尽管在以后的日子里,因为不熟练,也闹出了一些笑话,换盘根时忘了关回压阀门,井口放空一直放不完。百思不得解的时候向师傅求助,才为自己的白痴行为拍头。
师傅叫赵雷宁,是技校的实习生,干活是一把好手。更换毛辫子,安全绳一系,三米多高的驴头蹭蹭就上去了,在等待的间隙还能坐在驴头上欣赏井场周边的风光。等到保养减速箱时,几十斤的大锤抡的虎虎生风。那可是平常拿在手里一会就很吃劲的工具。干活总是抢在前头。每到饭点,四川人李姐就是大显身手,她做的红烧肉,让我这个不怎么喜欢吃肉的人每次都是大快朵颐。张妈三十多岁,但是青春靓丽,经常和我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玩笑,在生活上,缝补袜子、洗碗之类的活也被她承包了,尽管她只比我们大了七八岁。康站长是个小个子,白白净净,一身的工衣总是干干净净,工作思路清晰,小站的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工作上大家相互帮助,生活上相互照顾,就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很快打消了我对这里的陌生。我也很快融入并喜欢上了这里。
熟悉小站
皮卡车在司机娴熟的操控下,避过陷坑,转过急弯,发动机轰鸣着像一头喘着粗气的老牛,撅起蹄子将从接近九十度的急坡上缓缓前进,将路上的碎石刨的啪啪作响,车外就是一条垂直的悬崖,车里的我不由地攥紧了把手。透过车窗看见低处一条路从沟底横穿而过,那是我们刚才走过的路。这是在去单井送水的路上。
小站的区域除了小站,还有周围七个井组,错落在小站周边不同的山头上。风和日丽的时候,站在小站门口都能看见井场,甚至井上的人在干什么。小站除了站上的巡井维护、增压外输外,还要巡护周边七个井组,渐渐地,我和每个住井工都熟悉了起来。师傅肖辉工作时间长,经验丰富,说话也是幽默风趣,没有他不能处理生产的问题。但是感情问题一直处理不了,站上的李姐也经常劝解他,我想姑娘可能被他那粗犷的外表吓退了。小胖是个嘻嘻哈哈的90后,有他在的时候,大家总是欢声笑语。有一次路过将老乡家的猫抓住,戴上自己的太阳镜,边上放着红牛饮料,俨然一个很有派头的老大。照片直接把大家都逗乐了。中原不是地名,是人名,姓梁,铁锹使的好,井台拍的又平又齐,被戏称为“梁做台”。还有平常话不多的小个子张,总是装着一副成熟的样子。
在车辆紧张的时候,我们就沿着山路走到井场,路过老乡在村里开设的商店,顺带买些红牛、鸡爪,是工余休息的时候最美味的零食。当时初到油田,做着和大学专业截然不同的工作。工作上也很辛苦,每天干着各种各样的体力活,但是在内心深处来讲还是还是有悲观、失望的情绪。每次和同学通过电话之后,看到一起分来的同事到了机关岗位,内心总会被一种消极的情绪笼罩。六年过去了,小站却成了我最依恋的地方。是那里给了我友情、欢乐,成为我实现青春梦想的舞台。康站长把每月的通讯任务交给我,专门安排时间让我好好写作。张姐总是说:“现在就是缺笔杆子,你要好好写作。”在他们的支持下,稿件登上作业区小报了,登上厂网站了。生活的新大门也渐渐打开了。
告别小站
被黄土覆盖的大山深处,人烟稀少,远离都市的繁华和喧闹。曲折险峻的盘山油路将星罗棋布般散布的井站串联起来,构成了小站所有的生活。春光灿烂,不知名的鸟叫在山间回荡,更添几分寂寥。空气清新如新,吸一口沁心入脾。生命顽强的小草从干燥的土地中长出,将山头区别开来。走在巡井的路上,脚下小石子哗哗作响、爬坡时沉重的呼吸声,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流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到了夜晚,夜空中繁星点点,银河就在头顶上的天空高悬,明亮的星星好似伸手就能摘见。皎洁的圆月从山头爬起,静静地悬在半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整片夜空也不再是黑色,而是接近于深蓝的颜色,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设备检修、井场标准化、油井巡护,在平凡重复的工作中,小伙伴们把自己的青春奉献在这里,小站也成为了我们共同难以割舍的家。
油田的快速发展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机会,实习期结束后,站长通知我到新作业区报道。曾经很期盼离开这里,等到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却感到了不舍和留恋。从小站走的时候,周边井上的小伙伴们都来了,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用力地挥挥手。车子走出去好远,他们还站在那里。终于,小站离我很远很远了。
后来,我听说,赵师傅当了站长,换盘根的技术在全区进行了推广。肖辉评上了厂先进,中原调到别的站当班长了,小胖实习后回二厂了。但是不管在那里,我想,小站给我们的宽容、接纳,那些质朴的人给我们的支持和温暖,我们的理想、欢乐、友情,都是在小站收获的。不管今后的人生道路面对什么困难,想起小站,总是充满了无穷的动力。
天蓝云白,在大山的褶皱里,在陕北三边的尽头,坐落着我的采油小站。发生在小站里有说不完的故事,割舍不断的情感,多少次梦回小站,她是我人生的第一个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