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那些和死亡打交道的日子(9)

“吴波,永别了。相别二十载,再见却成永别。我活的太累了,一瓶安眠药不知能否让我永远睡去……”

深夜一点多,我收到圆圆发给我的绝命短信。我勒了个去!这种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桥段,今个儿活生生发生在我身上。我满脑子打转,千万个恐怖的画面和念头密密麻麻交织着:

“圆圆你这样何苦呢?不就是离婚吗,犯得着去死吗?”

“圆圆啊圆圆,谢谢你啊!你临死了还惦记着我,我是该感动呢,还是自认倒霉?”

“为什么是我呢?你说你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告诉别人?告诉别人也罢了,为什么偏偏要告诉我呢?”

“你老公不是怀疑我和你有一腿吗?你这样不就坐实了吗?”

“你说你死了还是那么美吗?还是全身发黑发肿发着恶臭?”

“圆圆,你发短信给我,是想让我救你呢?还只是客气和我说一声呢?”

“圆圆,你怎么这么傻呢?圆圆,你千万不能死啊……”

我快要哭出来了,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死寂的黑夜可以清晰听到震天响的心跳声,还有脑海里千万个念头在喧嚣奔腾。

“喂,110吗?要出人命了!”我生平第一次拨通了这个电话,声音颤抖得像是我杀了人。

“说清楚点,到底什么事?到底谁死了?”接电话的民警没好气地问我,这种语气我在提刑司上班时也说过:“不就死人吗?不死人还到不了我这里。”“这是小案子,都没死人,用不着我们办。”想当初我就是这样打发那些当事人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应在我身上了。

“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死了没有。”

“人没死,报什么警?”

“她……吃了很多安眠药。”

“那赶紧送医院呀!”

我去!丫的送医院还用你教吗?“我……我不在她身边。”

“她在哪里?有谁在她身边?”

“我不知道,可能她在家里,她老公可能在身边,也可能不在……”

哎!真是越描越黑,越说越乱,她老公要是在身边,还犯得着我在这里干着急干什么?

“她老公?你和她什么关系?你怎么会知道她吃了安眠药?为什么她老公不知道……”

“我的天啊!求求你们赶快救人吧,她老公要和她离婚,她要自杀,这样行了吗?”

“早说不就完事了吗?死的又不是你老婆,看把你急的!”

圆圆得救了,我却背了一身的骂名,因为圆圆的老公当时就在家里。她老公非常感激我救了圆圆,因为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是铁证如山,现在圆圆被另外一个男人救了也是铁证如山,于是双方离婚都有了最充分的证据。就像你在马路边扶起摔倒的老人,恰恰成为法官判你承担责任的最有力证据。

我终于体会到做好事像过街老鼠般的感觉,过街的老鼠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活活羞辱死的。我以前总不明白一些好人奋不顾身地救人,为什么不留姓名而默默离去,原来奥秘在这里呀!

圆圆后来问我为什么救她,我说:“有吗?是你救了你自己,如果你不给我发信息,谁还救得了你?”我本想说你根本就不想死,否则怎么会告诉我你要死呢?但想想也不对,毕竟圆圆真的把那几十粒安眠药全吃了,除非她根本没吃那么多,或者那根本就是假药!或者她在临死前唯一想到的就是我呢……

想到这里,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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