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满小满江河满,小满时节,中国南北,雨纷纷的下了三天,下
得门前光洁的水泥路被淹没,水都没了脚面,衣服从短裙换上了长裙,最后都换上了棉衣才勉强阻挡突然袭来的冷空气。
第三天,天隐约要放晴,推门儿站在已成小河的街道上,怀念从前,再往前推二十年,我们都是挽起裤脚在水里撒欢儿的,现在却没了那个脱缰的劲儿了。
思索间,便见巷子尽头隐约有人往过走了,两个人,四只脚,蹚在浑的水里,大步开来,哗哗作响。
哦,原来是屋后小夫妻。男的十五岁,女的十三岁。约摸是这么个年龄。
这两个孩子成了夫妻也已一年有余了。
据说这女孩儿是疯子生的,这疯子是从生下来就疯的,还是后来变疯了的不得而知,有知情人猜测,不是先天疯,是后期受到某种刺激才成疯子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生下的这个花花儿并不是个疯子。
但到了我们乡里的时候她已然是个疯子了,是由一个风流老头带到花花家里的。花花的爸爸是个懒汉,半生没见得女人,于是一个老风流从外地捡着一个疯女人便带到了他家,从此便形成了三口之家。
第三年花花出生,疯女人也便没人再看着了,又疯到了哪里并没人晓的,懒汉有了闺女这便是好事一庄,也没人去想这事儿是不是涉及到了法律,是不是涉及到了道德。好似新生命的降生便是一切好运的开始。
虽然每个人都有生的权利,但不能主宰自己怎样生,又没有正常人负责自己怎样生的时候生了,实实是个悲剧。
花花长到四五岁的时候我才偶然得见,样子估计似她的疯母亲,虽然没见过,但她实在太像个小疯子了,满头发丝粘了草变成了毡的样子,糊成一片,眼珠发黄,脸现浮土,鼻尖儿雀黑,像上了马戏团小丑的妆,脖子一圈儿煤的灰黑色。年少不分男女的时候,孩子们大都脏兮兮,没个面色,但那是二十年前常有的现象。现如今的孩子们,各家都宝贝的不得了,三五个大人管一个孩子的年代,脏成这样还真是少见。
小姑娘有时候也很干净,甚至干净的出奇,换了干净的衣服也是粉嘟嘟的,小脸蛋儿发红。这一定是姑姑来过了。过不了五天,又成了原样儿,衣服倒是换得很多,据说好多衣服都是一次性,政府补助,邻里乡亲赠送。
后来花花上学了,邻人说见面问过孩子话,口齿清楚,算数很精明,比同龄的孩子甚至更伶俐,但似乎也仅仅表现于此。常常会崩出呛死人的话来。
再见过她两次,都跟着一个小男孩儿,男孩儿倒是干净的紧,高高瘦瘦的小男孩儿,挂着腼腆的笑。买了东西骑个大自行车便带着花花儿绕巷奔驰。
花花年龄长了,个子长了,身边男孩儿也长了,但却依然都是孩子,男孩儿一如继往的干净,花花一如往长的疯子样。
据说男孩儿也并不像外表看起来聪明,所以大人们作主,让花花作了小男孩儿的小媳妇儿,吃穿用度全在“婆婆”的掌控下了。当然刚上三年学的孩子也不能再进校园了,虽然在学校里常有孩子们拉着她的衣角喊她疯子,但这样的权利也算失去了。
待从巷口拐到大路上的时候我看的更真切了,这算又两年未见,以小媳妇儿身份出现的花花是干净的,脸是粉嘟嘟的了,头发也是整齐的了,衣服也是整洁的了。一切似乎都不同了,其实也的确一切都不同了。
再长些又会怎样呢?
据说邻居家把她领走的时候,花花的姑姑曾出过面,说是孩子并不是傻子,终于有天会长大,以这样的方式领走,到时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