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七月里,随同天津、洛阳几位志同道合的青年作家和青年记者到山西省晋城市大阳镇采访三四天。
我自知身体不佳,辨听方言土语的能力差;加上不习惯依靠别人讲述的材料写作品,因此上,那几日虽然也跟着大帮起早贪晚地忙,不过是个陪同,偶尔当当参谋:既没有认领题目,专门找人谈材料,也不曾具体地钻研思考些什么问题。如今为留个纪念而写这篇小文,只可用当时拾拣来的一些零碎印象和感觉来充数。
提雁塔(天柱塔)下的联想
没有见到大阳的房,也没有见到大阳的人,就远远地瞧见一座高入云端的塔尖。那砖塔,傲然矗立在大阳的村口。据说它是明朝万历年间建造的。一共九层,既古朴老迈,又显着身子骨很结实。
为什么命名“提雁”呢?有什么不平常的来历和意义非凡的典故呢?
我想问问主人,因为匆忙没有顾得上。主人只告诉我们它是大阳的“八大景”之一,却没有提及塔名的来龙去脉。
那座提雁塔在这山丛间,是十分招眼的。它不仅引得我们大家结伙去参观,有好几位还抽空跑到它跟前兜圈子,泛发起无限深思和联想的潮水:
有人说,它是象征大阳文化悠久发达的一管“大笔”;
有人说,它是迎送古往今来过客行人的一只“手臂”;
当我对大阳镇的“过去”和“今天”有了些了解之后,猛然醒悟,认定提雁塔是大阳人祖先的化身,慈祥而又威严地守护着后代根苗。
这位历史老人,不仅自豪地、没完没了地诉说着过去的年代,也忧虑地、不厌其烦地嘱咐着未来的岁月:大阳镇的祖先在这块宝地的地上地下,给后代们留下了相当丰厚的铁和煤,所以后代们今天才能够使用起现代化的手段,比如电力,机械,汽车和火车,正在发财,正在富有,成了名扬四方的“明星乡镇”。才招来各种身份的宾客,包括天津、洛阳这些很可能是中国文坛名流、大家的热情的年轻文人。提雁塔由此而日夜不休地告诫后代们:“对待给你们留下的资源,得有计划、按科学、合理地开发花用,可不能光顾抓现钱而干那号吃祖宗、害子孙的事情呀!”
我只提了一条建议
我们到大阳镇的前两天下过一场大雨,到了的第二天又下场小雨,所以参观访问的时候,在坡上岭上还好走,一行至正式的街道上就泥泞不堪,使人感到不方便,心里腻味。
陪同我们的主人说:这是新开辟的商业街,长两千米,主街道宽十米,两边人行道各有五米;如今还不配套,等路面铺上油,就好走了。
新的商业街果真正在兴建过程之中,路两边的建筑物多是两层小楼,几乎全部用各种各色装潢材料造面。尽管它们华丽而富有现代化的味道,我却缺少兴致看一看,甚至没有停停,就匆匆走过。倒是第三天赶上大阳的“古会”,我自己溜出来,被民族的吹打乐的声音和花花绿绿的男女引到老街,一观一看,就使我的情绪为之一震。
首先我看到一座城门洞似的阁楼,门上有一块石刻的横额,四个字是“古阳阿县”。它向游者宣告,大阳是从汉代的“阳阿县”沿革变化而来的;穿过门洞,一条只有读古典小说才能想象出来的街道展现在眼前,越发有力地证明了大阳的古老。
这条街的古老姿态,很难用短短文字书写清楚。它在早年一定是十分宽阔的,如今却显得特别狭窄,即使把所有行人都赶走,一辆汽车也难通过。然而,它竟是大阳鼎盛时期车水马龙的繁华闹市。从两旁壁垒的楼式的铺家门面来看,“繁华闹市”它是当之无愧的。房连房,楼接楼,除了因小巷而有所间隔,别无空隙。小巷一条条好似树的枝杈分开伸进,小巷里边藏着各式各样的深宅大院。
这一天由“走故事”(秧歌队)的和观众把路堵塞,我没挤多远,就畏难返回。后来专门游一趟这几华里长的古街,还钻进小巷参观了状元府之类的宅院。随便迈进一座大门,就如同误入八卦阵,没有人熟地熟的向导,绝对“迷”在那一方套一方的庭院而走不出来。当我在这罕见的建筑群中“探险”的时候,我想到江南的苏州。跟苏州那些古代留下来的府第比一比,更显出此地的独特,或者说“真正北方山区式”的庭院。
告别晋城市的时候,我只向那里的掌权人提了一条建议:不要轻易拆毁那条街和那些有代表性的宅院;与其花许多钱重造什么“仿古一条街”又仿得土不土洋不洋、古不古今不今,哪如花少许钱,把原来的建筑保护住更划算,更对得起祖先、子孙和自己呢!
一九八九年十月六日匆匆写于三河县泥土巢
内容来源于新浪博客泥土巢 可点击阅读原文浏览
作家浩然
如作家浩然所愿,大阳古镇庞大的古建筑群基本保留了下来,被誉为“中国古城镇活化石”。
但是老街却在风雨的侵蚀中,在大时代的催化下,逐渐尘封在了岁月里。现在我们重新打开了这扇历史的大门,修补她破损的容颜,我们要让老街再次活起来。走进大阳古镇,走进大阳老街,犹如走入古建博物馆,体验只有在古典小说中才能想象出来的世界。
有过兴衰,有过沉浮,千年古镇,千年的历史积淀和三十年的等待。
我们再次起航,中国大阳,这座活着的古镇,太行山上的明珠,必将重现她最辉煌时候的繁荣,传承她最灿烂的历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