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赶鸭子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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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市的喧嚣渐渐淡出，张愚忽的一下全身无力，就连车子也蹬不动。他只好下来自行车，双手推着；一个新问题摆在他面前：钱没了，自己的老婆该怎么交待？老婆子对这第一次攒起来的巨款视若珍宝，就这样轻轻而易说丢了，她该是个什么样子？张愚真不敢往下想！

　　家是一定要回的，张愚用力抬着变大了的脑袋，落地有声的跨入家门～沉重啊！他不敢抬头了，因为老婆子听见声音，已快步迎到了院子。他能猜得出老婆子诧异的样子，就象两个锋利的眼球要蹦出来…刺穿他的五脏！

　　“你不是买羊去了吗？羊呢？集上没有羊？”老婆子怀疑的问道。这里是全市最大的集市，号称“八大集之首”，如果在这里买不到的东西，那你也不必往别处想了！张愚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低着头讪讪迈进屋里。

　　老婆子更加怀疑，跟进屋来说道：“你倒是说话呀？愚子！”愚子是这里说人脑子不灵光的话，可以理解为傻瓜；张愚的名字带一个“愚”，却是他父亲读了二年小学，知道了愚公的故事，才给他取这样的名字，意为学愚公的精神。不料老婆子不识字，却很会联想，经常以这个字嘲笑他，说他愚。

　　老婆子见不回答，急了，吼道：“拉着不长长，拽着不圆圆，你急死人了！”老婆子干活什么的都是风风火火，急性子脾气，而张愚偏偏不配合，这也难怪了。

　　张愚被老婆子一激，没办法，终于无比沉重把牙缝里挤出仨字：“钱～丢～了…”都是黄土埋心口以上的人了，他知道早晚要报告，可就是难以启口。他心如乱麻的说出来，又怯怯看了老婆子一眼，马上惊呆了：老婆子不哭不说话，脸上肌肉乱动，甚是吓人。张愚慌了，过去扶住老婆子，说话也快了：“孩他娘，你说话呀？”

　　好呆过了一会，老婆子的脸演出许多情况来：或暴怒，或激动，或苦丧，或抓狂……瞬息万变。几分钟过去，老婆子突然石破天惊的大嚎一声：“我娘哎！我还能就是这样一辈子的穷命吗？”

　　张愚不禁哆嗦一下，心想终于还是来了！老婆子经受不起打击啊！三十多年的夫妻生活经验，老婆子和他虽不常吵架，但勺子哪有不碰锅沿的？大不见小不见的也就他们两个知道；而仅他们俩知道就只能把声音压低压低再压低～他们是小民人，没有什么原则问题，最大的事也就是如何过日子。 在张愚的记忆里，两个人好象没发生什么大事，因此他们虽然都是过着紧手紧脚的日子，也算平平淡淡年吃年穿的一天天过来，没挣下钱，也没拉下帐。

　　也许没有钱就没有设想，当他们平生第一次拿到这笔大款后，也曾在被窝里多次计较过。以老婆子就把钱存起来，但张愚总是和声细语跟老婆子商量，说存钱就成了死钱，往后年纪大了，保不住有个病啊灾啊的，现在住院这么贵，手底下没有个三万五万的也说不过去。再说了，加上孩子买房、孙子孙女等等琐碎事，哪个不需要帮孩子们一把？

　　有道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在这点上老婆子并不坚持，加上张愚给她不断灌输的思想，就同意了张愚关于钱生钱的说教，让张愚拿全部积蓄开始他的伟大计划～老婆子也幻想成为不大的富婆！

　　人要是从难处走向好过，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可张愚却是一波一折，刚要品尝幸福的到来，谁想如水中扁舟，被突如其来的大浪一下子打个粉碎！张愚好说，大不了重来，老婆子可受不了，好象天塌下来一般！

　　张愚害怕了，怕老婆子想不开，闹出个什么毛病来。他懦懦的说道：“孩他娘，钱丢了我也没办法，只好多下力挣两个，再使劲挣一年吧？”他轻轻晃了晃老婆子的胳膊，又象在给老婆子提个醒：“急坏了身子就更不上算了，他娘…”

　　“挣挣挣？你一天还是两天能挣回来？”老婆子仿佛这才看见张愚在拿住她的胳膊，用力一甩，猛不防从他手里抽出来，指着张愚说：“你是当老板还是大干部？就指着你一天三十二十的挣，什么时候能挣回来？再说你不吃不喝也难混，谁还用你？”

　　前几年张愚一直跟着村里建筑队干活，因为年纪大了，建筑头头婉言劝他：“你两个孩子都大了，就不要再拼命了，也免得别人说我剥削老年人…”就这样给下放了。

　　为此，张愚确实无奈，到哪里都是要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人家找你老头子干什么？是干活麻利还是有力气？唯一的好处恐怕让他们进福利厂子，去骗上头来人检查许还可以！可村子里就有这样一家福利厂子，一月就三四百元钱，好人家谁肯去？张愚也不过有一天没一天的打打短工种种地而已！

　　张愚无奈加恼怒，回道：“没人要我就去抢，再把那三千块给抢回来就是了！”渐渐清醒过来的老婆子闻听，不由得嗤之以鼻：“哼哼！你去抢？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的路没来的路吗？有本事你去偷啊？”说到这里，老婆子忽然眼睛放亮，激动起来。

　　离村子十多里地，有一个出名的村庄，祖祖辈辈以盛产三只手而响亮。据流传，这里若有谁不去偷，就会被人嘲笑。因为他们就是以偷为生，你过得穷，那你是不会偷。有一家是姊妹俩嫁了兄弟俩，老二太老实，不去偷，做妹妹的眼热姐姐的日子，就威逼加利诱，终于走上了致富路。

　　一个狂妄的计划在伟大的老婆子心内闪亮，老婆子胆大如牛起来：“对了，抢、你是不行，但偷不分大小，你有本事去把钱偷回来！”这一疯狂计划一出口，老婆子也象发了疯：“就这样！你把咱三千元偷回来，反正咱钱不能白白丢了！”

　　“你说什么？”张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亏她想出这种歪办法，竟然要张愚去做贼！张愚苦笑道：“你是怎么想的，要我去偷？你在这几十年了，见我拿过别人一个钉子吗？更何况是三千块钱…”张愚说的都是实话，因此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矮小。

　　老婆子不依不饶，理直气壮的说：“你一辈子不拿一个钉子你也就赚个‘愚’字，还以为很光荣吗？白猫黑猫抓住老鼠才是好猫，人家谁管你钱是哪来的？”老婆子越说越气愤：“再说，咱们只是拿回咱的三千元，又不是惯偷！”

　　老婆子好象说的也有理，自己本来是不偷的，但我们这样一户老实人，平日里上敬天下敬地，中间孝敬老人，怎么就会摊这样的事？你看那大偷是偷国库的，当贼的去偷富人，这小偷小摸串四乡……我们充其量也就是李家借了我们钱，我们去王家补回我们的三千元。

　　老婆子还在絮絮叨叨，仿佛要把张愚本来不大的肚子撑暴：“钱没了，我们不这样干还有什么办法？老天爷也不能看我们饿肚子！你去，我们只要我们的三千元，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不然……”老婆子顿了顿，瞪着张愚：“反正我们的日子也难过了，哼！”最后一句充满了威胁。

　　张愚无言。虽然有了这想法，真要落实起来却有很大难度：毕竟他不是经过专业训练过，到现在为止对这一行还四指不摸，只能搬着石头过河，危险性大小都不知道。他追问一句：“你真要我去？出了事怎么办？”把老婆子气得用手点着他：“你你你……愚子！”

　　张愚说道：“斩住！不要再说了，吃饭！”一项重大决策的施实之前，备好粮草是必要的，张愚对此倒是很明白。老婆子一看张愚想明白了，赶紧去给张愚做饭。老婆子道：“你也不要急了，咱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勤转悠转悠还能碰不上一个倒霉的？”她给张愚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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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大门，张愚已划定了方向：去镇储蓄所！他考虑自己腿脚不如年轻人，要象那些飞贼一样挨户爬墙撬锁不现实，去不了两家就爬不动了，还不一定有收获！所以他决定先看准了再下手；而储蓄所是他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