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楼布局很简单,堂屋左侧,一个火塘上架着个三角支架,上面一个瓦罐子在熬着药,透出一股子苦味。
夏成安没有多看,从堂屋向里走便是用竹围子隔出来的卧室了,一进门,便看见一个年轻人在给躺在床上的夏老爷子擦拭身体.
夏成安忙上前,听到脚步声,年轻人回过头来,看到是夏成安,立刻恭敬的打着招呼,“夏医生,您来了。”
夏成安点点头,在房中的圆桌上放下药箱,去接年轻人手中的毛巾,道:“荣子,辛苦你了,我来擦吧。”
荣子急忙把毛巾放进床边的脸盆里洗了洗,又用力拧干,才对着夏成安说:“夏医生,你先休息会吧,我来就行,马上就好了,一会您还要给老爷子看诊呢。”说完,动作快速且轻柔的给老爷子擦拭完,又从床边拿了套干净的衣服细细的给换上。
夏成安打量着老爷子的脸色,红润,不像是昏迷不醒的样子,倒像是正在熟睡。收拾妥当的荣子搬来一个竹凳,夏成安道了谢,给老爷子把起脉来,刚搭上老爷子的手腕,夏成安就露出疑惑的表情,看老爷子的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节律整齐,这分明是没有什么问题啊。
怕出差错,他又换了只手,结果还是一样,夏成安不由的沉思起来。
一旁的荣子看了半天,见夏成安没有开口,也没有打搅他。送吃食进来的暮生看着安静的两个人,下意识的放轻脚步,荣子看见了,连忙伸手帮忙把吃食摆到桌上,两个人嘀咕一会,见夏成安还是没有反应,和夏成安相熟的暮生只好开口唤他。
夏成安回过神来,转头问着荣子,“荣子,老爷子这几天有没有出现什么别的状况。”
荣子想了想,道:“没有哩,呼吸正常,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老爷子每天还吃不少粥呢。”
夏成安在桌边坐下,招呼两个人一起吃饭,暮生摇摇头,“我出去跟彭哥他们一起去吃吧,这里是两个人的分量。”
夏成安看了看菜色,的确,两碗米饭,一碗土豆炖肉,一碗青菜,“嗯,外面饭菜够吗?”
“够的。我出去吃了,你们慢用吧。”
“吃吧,荣子。”夏成安说道,荣子也坐下了,端起一碗米饭,拿着筷子吃起来。夏成安也不在说话,两人安静的吃着饭,菜色虽不起眼,但很美味,本来没什么心思吃饭的夏成安被带起胃口,两人一下子就把饭菜解决掉了,趁着荣子收拾碗筷的时候,夏成安去了院子。
外面三人也吃完了饭,细伢收拾好碗筷,放入一个竹篮中,小彭正和暮生坐在一起,挨着头说着什么,零星听到“红花,香味”的字眼,夏成安一拍脑袋,疾步到小彭两人跟前。
小彭看到夏成安,想站起来,却差点摔倒,夏成安忙上前扶着,暮生让了个位置出来,夏成安也不客套,扶着小彭坐了下来。
“我刚听到你们在说什么红花,香味,是说的老爷子之前要去看的植物吗?”
夏成安盯着小彭看,小彭点点头,“是的,我和师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爬到神女山上,那花长在崖上,远远看过去,很耀眼的红,我们到了山顶才发现那花离山顶有几米,我们带了安全绳,我要下去,师父非要亲自下去,他说怕我把那花糟蹋了。”
夏成安追问道:“老爷子是怎么摔的?”
小彭继续讲述:“下去的时候也很顺利,我把安全绳的一头绑在崖上的大树上,一点点慢慢的把师父放下去的,具体师父是怎么摘的那花,我没有看到,直到绳子动,我把师父拽上来的时候,师父只把那个盒子交给我,就一头扎在地上了。我检查了下,没有外伤,呼吸顺畅,整个人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我又担心又害怕,就把师父背着往山下走,路上的时候感觉被什么挂了一下,腿有点麻,大半天都没有挪出好远。”
说到这里,小彭脸色有点苍白起来,暮生端了杯水过来递给小彭,小彭接了,喝了一口,缓了缓神,“天很快就黑了,我只好在一个稍微开阔的地方停下,生了火,幸好碰到寨子里的金吉,他是阿力老爹的儿子,因为打猎走得远了点,耽误了回家的时辰,金吉说他们一般都不敢在山里过夜,山上有野狼,野猪,得亏那天运气好,没有碰到。”
夏成安皱着眉头思索着,见小彭停下不讲了,才问道:“你们到了寨子怎么不给家里捎个信?”
小彭耷拉着脑袋,“师兄,你也知道,我就是个路痴,都是师父带路,我哪记得路啊。金吉把我们带到寨子里,我的腿也肿起来了,根本使不上劲,走不了路。我看师父那个样子,以为他只是累了,哪知道三天三夜也没有醒来,昨天我告诉金吉我们的村子在哪里,拜托他去寻你们,结果还没走出寨子多远就碰见暮生他们了。”
“嗯,是的,就在神女山半山腰碰到的。”暮生接口道,“因为天色不早了,我们几个就在寨子里歇了一宿,今天早上天才微亮,我就赶回村里了。”
夏成安叹口气,说道:“暮生,辛苦你了,你去准备开水,我给师弟治下他的腿。”说完,又对小彭说,“你也不要自责了,老爷子那里我想办法就是,先把你的腿医好吧。”
小彭点点头,夏成安起身去房间拿药箱,到了房间,又看看老爷子的脸色,嘱咐荣子仔细看着。
背着药箱回到院子里,一个姑娘正和细伢说着什么,见到夏成安过来,那姑娘上前打着招呼,“夏医生,您好,我是阿姐,我爹爹叫我来看看,您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夏成安微笑着回道:“谢谢阿姐姑娘,我需要点龙胆草,七星剑,新鲜的,晒干的都可以。”
阿姐想了想,“龙胆草家里有晒干的,七星剑就没有了,不过我知道哪里有采的,要不细伢跟我去采吧。”说完,看了下细伢,细伢望了望夏成安,说:“夏医生,我去采吧。”
“嗯,去吧,注意蛇蚁毒虫。”
阿姐笑道:“夏医生,阿爹给我挂了五毒包,蛇虫不敢靠近我的。那我们就去了,马上回来。”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细伢往外走,夏成安看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小彭坐在凳子上,看着暮生忙活,见夏成安的表情,疑惑的问道:“师兄,我这腿不难治吧?”
夏成安回道:“不难啊,别担心。”说完,将药箱放到院子里的石墩上。
“暮生,水放那里烧着,你过来帮我按着点你彭哥。”暮生听了,又朝锅里看了看,连忙加了把火,“嗯,水快开了。”
夏成安点点头,打开药箱,拿出刀具消毒。正做着准备工作,阿姐和细伢回来了,提着两个篮子,夏成安起身看了看,对阿姐说道:“阿姐姑娘,麻烦你把这些洗净,放锅里熬,一会要用。”阿姐应着,又指挥着细伢跟她一起。
夏成安将小彭的伤处细细消毒,用消过毒的小刀碰触到伤处,调整好力度,划了下去,一道口子切开后,稍一挤压,一股黑红腥臭的血排了出来,用寻来的小瓦罐接着,随着血慢慢变红,小彭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牙关越咬越紧,夏成安注意着,直到血恢复正常的颜色,才拿止血药敷上。
那边锅里的药也熬好了,阿姐拿小盆倒上端了过来,夏成安净手消毒,从药箱又拿了粒丸子塞进小彭的嘴里,拿着干净绷带浸到药水里,稍微凉了凉,敷在伤处。
见小彭脸色稍好,夏成安收拾好药箱,吩咐暮生去将装毒血的瓦罐埋到深处,免得误伤他人。
又喊着细伢把锅里剩下的药端来让小彭双脚泡着,看各人做着各自的事情,夏成安就回到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爷子,内心无比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