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临近宫门的甬道边上,蓉茶瘪着嘴,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丫鬟菱杉正用手帕擦着蓉茶蹭到唇旁的胭脂。
“我竟然用这副鬼样子见了顾洵!”蓉茶低声哀嚎着:“竟也没有一个人提醒我。”
蓉茶唉叹自己人缘差的同时,也感慨今日赴宴途中多舛。
当得知皇后举办的赏菊宴,顾洵也会参加时,她早早地准备好了一身漂亮的衣裙,准备在当天艳压群芳。
谁料,赴宴途中,她眼看着一个妇人为了抢购新鲜海货,松开了孩子的手。那孩子找不到娘亲,便大哭起来。
蓉茶从小被父亲教导要行侠仗义,这事她看见了就得管。
她叫菱衫去寻那妇人,她则留下陪着孩子。为了不让孩子哭闹,她用食指戳着鼻子,扮鬼脸逗弄孩子。果然孩子止住了哭声,破涕为笑。
蓉茶正松了口气的时候,抬头见到陵王府的马车正从她眼前驶过。
她知道,马车上坐着的,定是要去赴宴的顾洵。她刚刚的丑态应该没被他看到吧?蓉茶自我安慰着。
结果低头一看,她裙摆上蹭上了孩子吃的灶糖,黄黄的一大块黏在上面。
她来不及回家换衣裳,只好在宴席上低眉顺眼,想着悄悄从后面溜进去。却一不注意撞到了帷帐上,惹来众人呲笑。想来定是那时蹭花的胭脂。
本来想着顾洵看不到自己就好,结果引来全宴席的注目,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都怪我内急,若是我跟着小姐去宴席,也不至于让您顶着一嘴花掉的胭脂一晌午。”菱杉自责地说。
一想到自己这副尊容,在顾洵面前晃了半天,她就心口发闷,不由得仰面哀叹了一声。
菱杉忽地低声惊叹,扯了扯蓉茶的裙子,示意她回头。蓉茶不明所以回过头去,甬道正中央走来两人。
前面那人,高长挺拔的身姿,阔步轩昂,金丝锦缎腰带上嵌着一颗蓝田玉,与发冠相称。面容冷峻,仿若谪仙一般。正是蓉茶心心念念的陵王顾洵。
落后一步的是他的随侍穆言,是蓉茶第一个心生羡慕之人,因为他可以与顾洵朝夕相伴。
菱杉弯身福礼,蓉茶则立即转过身去面壁而站。她不想再让顾洵对自己今日的丑态加深印象。待脚步声渐远,蓉茶方才回过身来,松了口气。
菱杉眨着眼睛,轻声对蓉茶说:“小姐,我刚刚见陵王好像是笑了。”
“那定是在嘲笑我。”蓉茶觉得今日来参加宴席就是个错误!
还好,蓉茶不是个想不开的性子。自那以后,每日出门上街前,她都要细细装扮一番,以盼哪次碰巧遇上顾洵,能转变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果真巧遇了顾洵。
却也巧遇了窃贼。
蓉茶自小身量纤巧柔弱,父亲怕她受欺负,便找了拳脚师父教了她几招防身。所以她看见窃贼盗了一人钱袋,二话不说,飞起一脚,绊倒了猝不及防的窃贼。
窃贼要跑,她徒手抓住窃贼手臂,灵巧地借着他的反力,将手臂绕于他背后,钳制住。
那窃贼也是惯犯,知道如何脱身,钱袋向上一抛,吸引了蓉茶的注意力。顾着接钱袋的蓉茶,没防备地让窃贼溜了。
顾洵眼神示意,穆言飞身上前,抓住了窃贼,蓉茶方才安心。
将钱袋还给失主,被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鼓掌称好,蓉茶得意洋洋地挺直了胸脯,转着圈向大家挥手致意。
待转到顾洵面前时,蓉茶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逐颜开,如一缕春风般,可驱散阴霾。
盯着这抹笑容片刻后,顾洵缓缓开口:“你的发髻松了。”
笑容僵在蓉茶脸上,迅速摸了发髻,簪子摇摇欲坠,发丝凌乱不堪。
顾洵说完便自顾地走向马车,不出片刻,身后传来一声哀嚎。顾洵轻扯嘴角,上了车。
蓉茶在家里自闭了两日,心情十分低落。
她自认本就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就是打扮得再精致,顾洵也不见得能对她有好印象,更何况接连出丑两次。
所以她觉得自己不适合靠美貌来征服顾洵,也许可以另辟蹊径。
“小姐,”菱杉脚步急促地进门,尚来不及调匀气息,便急不可待地说:“陵王府今日选歌姬,外面排了好长的队伍。”
虽然蓉茶这两日在家,但她日日派菱杉去打探陵王府的消息。她坚信,只要功夫深,一定能找到,可以磨成针的那根铁杵。
“果然,我不能靠美貌,但是可以靠才华!”蓉茶自信满满地出了房门,让小厮备了马车。
“小姐你去哪啊?”菱杉在后面喊道。
“去应选歌姬!”
应选歌姬?小姐怕不是对自己的嗓音有什么误解吧?菱杉慌忙追着上了马车。
“小姐,”菱杉怕打击她,委婉地说:“您身为大家闺秀,去应选歌姬,不合适吧?”
“我爹一个从六品小官,我算什么大家闺秀?顾洵好音律,如果能去王府当歌姬,就可以天天唱曲给他听。”蓉茶怀揣着美好的向往,欢快地笑了起来。
“……”菱杉措着辞,只能尽量委婉地说:“想象的倒是好,可您也得能被选上啊,您唱歌……”
蓉茶怒目而视:“我唱歌怎么了?每次给爹娘唱曲,他们都夸赞我呢!”
“可是从来也没让您唱过第二首啊。”菱杉痛心疾首,她家小姐怎么不懂,那种夸赞是源于老爷夫人对她满满的爱呢?
说话间,马车已经行至陵王府门前,果然排着好长的队伍,且都是一群浓妆艳抹,身姿婀娜的艳丽女子。
“这是选歌姬,还是侍妾啊?”蓉茶撇着嘴,满脸不高兴的顺着队伍走到了府门前,作势要迈步而入。
“诶?你怎么不排队啊!”府门外的女子们都纷纷谴责她插队的行为。
菱杉去给门口侍卫塞了银子,得到了一句冷冷地回复:“过去排队!”
蓉茶悻悻地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乖乖走到后面排队。
站了一上午,顶着秋日午时的毒太阳,蓉茶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到她了。
顾洵听了一上午的曲子,有些乏了。本不想听后面的了,刚站起身要走,却意外看见了蓉茶,遂又坐了回去。
见到顾洵,蓉茶一改刚刚排队时的萎靡,瞬间精神大振,神采奕奕地冲着顾洵笑开了。
菱杉对小姐这副不矜持的模样痛心疾首,暗暗提醒她收敛点,赶快见礼。
蓉茶才收了笑容:“傅蓉茶拜见王爷。”
抬头时,她那如小鹿般清澈又灵动的眼眸,直抵顾洵心间,一时忘了问话。
站立一旁的穆言出言提醒道:“是傅侍御史的千金吧?”
穆言能准确地说出蓉茶爹爹的官职,不是她爹爹有多出名,而是王爷对于明里暗里盯梢打探之人都要详细调查,防止有人心存恶意。而她旁边这丫鬟,日日上王府来打探,单他就碰到过好几次,想不知道都难。
“为何前来?”顾洵终于开口问道。
蓉茶笑靥如花:“我想日日唱曲给你听。”
在场的人都被蓉茶毫不掩饰的表白惊直了眼,连穆言都假意咳嗽,掩饰笑意。
蓉茶说唱就唱,丝毫不用酝酿。词是耳熟能详的名曲,可大家听了半天,这调怎么就跟没听过似的?跑调都跑到护城河外了。
穆言几次想叫停,却见王爷听得投入,便忍着没开口。这样的歌声,能忍着听完,穆言对王爷的敬意又深了一层。
唱完自我感觉良好的蓉茶看着顾洵,等着他留用自己。
“你知道你唱歌走音吗?”顾洵冷着脸庞,严肃地道:“唱成这样,你还想日日唱给本王听?”
蓉茶上扬的嘴角缓缓降下,神色迷茫:“我不知道啊,我以为我唱的挺好的。”
“你唱的简直不堪入耳,平时不听曲子吗?”
“不常听。”蓉茶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的神采也已经不在,最后垂着眸福了礼,拉着菱杉出了王府。
顾洵看着蓉茶垂头丧气的离开,顿了顿,问向一旁的穆言:“话说得重吗?”
穆言点点头:“是重了点,但是非常中肯!”
回了府,菱杉怕小姐想不开,安慰着:“其实您声音很好听,除了走音,没什么缺点。”
蓉茶叹着气自责道:“我口口声声说爱慕顾洵,可我连他最喜欢的音律都不懂,我不配得到他的爱。”
于是痛定思痛,蓉茶请了音律师父来教习她唱歌。
每天忍受着她歌声荼毒的菱杉,责怪自己太天真,她家小姐怎么会想不开?简直心大到可以容纳整条护城河。
最后拯救大家耳朵的,是教习师父。扬言蓉茶出多少银子也不肯继续教了,再教下去,她都要跟着跑调了。
师父走了,还奔走相告了整个唱曲界,一时间蓉茶找不到第二个肯教她的师父,学习唱曲的事便暂时搁浅了。
学不了唱曲,她又琢磨上别的了。
据菱杉打听,顾洵每日午膳后,都要喝一碗甜汤。她觉得这点可以作为新的突破口。
埋首厨房一上午的蓉茶,终于信心满满地作出一碗热气腾腾地糯米圆子汤。
特地准备了带盖子的碗,和精美食盒,乘着马车去给顾洵送汤。
“小姐,您真的不先让我尝尝吗?”菱杉很担忧,从来没下过厨的小姐,作出了一碗什么味道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