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坐在钢炉旁,隔着一些距离也能感觉到灼热。牛粪被火慢慢吞噬,散发出泥土与青草的味道。这座房屋,是母亲出生的地方。我闻着柴火和牛粪烧灼的气味,想象着母亲小时候围着阿奶在锅台边吵闹着要偷嘴的样子。表姐说,这个房子里的许多物件都是四五十年前就一直用下来的。它们依然明亮,依然充满生机。我知道,母亲曾经一定用抹布不停地擦拭过它们身上的烟灰。每一处都奔跑着母亲的影子。
房子对面的山很高。树木葱葱茏茏,迎着蓝天和白云。这么美的地方,这么宁静的村落。母亲就是生长在这样一个令人留恋的地方。我拿着母亲留下的佛珠,念着六字真言,一圈一圈地围着寺庙走。我的膝盖越来越痛,每个骨关节都在隐隐作祟。我想着,我所念的经文母亲会不会听得见。我一会儿感觉她像是在山林里,一会儿似乎就在我身边。而我总是不敢抬头看,我怕猜到母亲躲进云层里了。这里的云很薄,如果母亲摔下来该怎么办?我的骨关节越来越痛,这样也好,它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可以暂时不去理会我心脏的疼痛了。
兄弟姐妹们每天做完事情围着饭桌吃饭,很热闹。大家在谈近些年村子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聊着各自的儿女如何调皮不听话。聊着挖虫草的时节快要到了。隔壁家的房顶在翻修了,村子里的男人都要去帮忙。现在寺庙里的喇嘛很少,要请到家里来念经还是得花点人脉资源。今天的素菜有点少了。面里的酱油实在多到只能多吃一碗。明天又该给念经的喇嘛准备什么斋饭呢……话题看似很多,东南西北。我知道,大家只是刻意回避了一些话题,刻意不去提及关于母亲的一切。可我也感觉害怕,我害怕这种刻意会不会变成一种习惯。慢慢的,我们就会习惯没有母亲的世界。我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