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进生命的烟火暖

伴我成长

中午打电话给姥姥,听得出她很开心,挂完电话还要缓一会才回过神。我平时不爱打电话,说起来真是惭愧,这是春节回来给姥姥的第一拨电话,平时我跟表妹聊天时会问一句给奶奶打电话了没,身体还好吧。表妹说挺好的,然后我就不再打了。

姥姥出生于1937年,今年也80岁了,依旧拄着拐棍做饭做家务。姥爷比姥姥还要大4岁,去年骑车把腿摔断了,没法找他的老伙伴打牌,人似乎消沉了不少。听姥姥说常常坐在大门的走廊发呆纳凉,老人心里在什么,很难猜。只是春节时看到重外孙满院子玩耍,他脸上笑眯眯的,慈祥极了。

姥爷在去年之前,上房换瓦,下地除草,种菜晒枣,拉着姥姥开着电动三轮去城里购货,全不在话下,83岁也是老当益壮。对于一辈子劳作惯了的姥爷来说,英姿飒爽的矫健老头儿,突然坐上轮椅,心理落差肯定不小,即使是年轻人,恐怕也需要很大调整才能适应。

我印象里他们一直都是勤劳矫健的,从未敢想他们某天会离开,总感觉还远。时光转眼一瞬,岁月爬上发丝。从不敢深想,深想会痛。

到了姥姥姥爷的年纪,人生早已看透,只剩下简单的快乐。完全回归到与自然同步,日落而息,日出而起,简单的饮食,简单的穿衣,没有太多外在物质的牵扯,如孩子般知足常乐。

姥姥家院里有棵枣树,那枣树种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三十多年了也没怎么长,一直都是细细长长,瘦瘦高高的,夏天的时候非常茂盛,枝丫上的小枣子密密匝匝垂下来,阳光照耀下闪着光泽,个头不大但饱满圆润。姥爷把它们敲下来,姥姥洗净切开晒干,冬天熬粥,煮出来的小枣还带着鲜嫩的甜酸味道,完全不同于超市里买的。

那种味道是熟悉的小时候的味道,熟悉的姥姥家的味道。

我从小跟着姥姥长大,姥姥发的面蒸出的馒头,不仅带着纯天然的麦香还渗透着甜淡匀薄的酱香,每一口都有回味。我妈妈都做不出来,在外面工作那么多年也没碰到过类似的味道,每次回家见到姥姥,都想把姥姥蒸的馒头带回北京,那味道让我迷恋的很。

姥姥每次蒸馒头时,都会从面粉缸里拿出拳头那么大的面团,姥姥称这是碱面头,闻起来一股淡淡的面酸味。

这应该才是食物本来的样子---地里长出的麦子磨的面粉和上水,再和空气中看不见的小生物共同结合的神奇产物。就是这种天然发酵的种子拿出来混进新的面团里,放在面盆盖上盖子,等上数小时,发紧的面团会神奇般的膨满盆,面里有细碎的小泡泡,如果有声音的话,就是粘稠活泼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姥姥把面揉成圆圆的,蒸出来就是白白胖胖的。像往常一样,最后会留下拳头大小的酵面团,放进面粉缸里等待下次当种子。

也只有这种参着感情,带着灵性的面团,才能做出世界独一无二的醇香味道,很难学得来。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我曾看过一篇有趣的文章,写得是一家帮忙照看酸面包的酸面包银行,小镇上每家都有从祖辈就传下来的酸面包种子,如果主人出远门,可以把自己家族的酸面包种子放在那里照看到。每家的酸面包都不一样,做出来的面包味道也是不一样的,延续着古老家族的精气神。

姥姥的酵面团也是带着爱的小精灵,活泼可爱,承续着爱的味道。

一想到某一天,我有生之年再也吃不到这种味道,心里就说不出的抽搐,真是残忍。


姥姥和面擀出来的面条也是刻在记忆永远抹不去的烟火香。

把面揉好,擀成薄薄的一大张,折叠起来,手起刀落,小拇指宽的面条整整齐齐排在案板上,姥姥快速的把面条抖落开,均匀的撒上面粉,案板上的面条像软糯的肉娃娃,等待排队洗澡澡。

姥爷烧火姥姥掌勺,我赖在姥爷怀里看大锅底下升腾的火星,一闪一闪如星星般。

灶膛里的火烤的我小脸通红,不多会,大锅里的饭香就阵阵的飘出来,这时候舅舅也放学回到家。

白面条里裹着爆过的葱花青菜鸡蛋花,再在上面浇上香油,能吃到鼻头冒出细密的汗。舅舅那时候刚上中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一碗还没吃完,他已经两碗下肚子了。舅舅在一旁说:妞妞没舅舅吃的快。然后我就不服输的,啊呜啊呜大口往嘴里吧啦,姥爷在一旁笑,姥姥宠溺的说慢点吃乖乖,不跟舅舅比……昏黄的灯光下,一屋子温馨祥和,无声息的滋养着小小的我,那种踏实的安全感使我至今都很少真正对什么东西感到害怕,内心坚强笃定。

电话里姥姥说北京比家里还热呢,我天天看天气预报。

我心里听着泛酸。离开多久都离不开牵挂。

姥姥不会拨电话,如果我不打,她想我也只是想。表妹总是敲打我她每次打电话,姥姥姥爷都会念叨,我多久没打电话了。

这种骄纵的任性,看起来显的多么不珍惜,其实我是比谁都害怕,我害怕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不好的消息,我更不想接到家里的电话谈及姥姥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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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上次我接到表妹电话,她哭得抽抽的说爷爷住院了,我像犯了心脏病一样心扑通扑通大跳,脸上被血充的有点懵,眼睛发晕,一瞬间脑压过大,要厥过去的感觉。

听到爷爷只是摔断了腿,容许我这么用"只是",我的心才慢慢回落,使劲挤了挤眼睛才缓解那种冲头的晕。心里的失落感久久散不去。

这种味道叫舍不得,那种情感叫放不下,有种暖可以化开冷夜的寒。

时光有力的载着芬芳的爱,悠悠荡漾,深远绵长,世界很大,牵挂很长。

不论走到哪里,心里有一个位置深深烙着姥姥的烟火暖,细水长流般的润泽着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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