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训社会尚由否定主导,它的否定性制造出疯人和罪犯。与之相反,功绩社会则生产抑郁症患者和厌世者。
前言
韩炳哲是韩裔德国人,兼具韩国人的浪漫气质和德国哲学传统的理性批判精神,被誉为“德国哲学界的一颗新星”。他回归哲学的人文传统和批判传统,在学院化的哲学研究之外,独辟哲学写作新境界,在数字媒体时代照察社会情况和人类心灵,被誉为“互联网时代的精神分析师”。
《倦怠社会》一书主要讲述了由竞争性、效绩主导的社会正在影响着我们每个人。较之于提高生命质量,多任务处理、用户界面友好的技术正在制造混乱,从抑郁症到注意力分散,到人格分裂,社会中蔓延着一种普遍的不安情绪。
作者更多的还是在于对这样一种社会状态的描述分析,而对这一种病态的解决途径研究却没有明确说明。
功绩社会的到来
导致倦怠社会的原因是现代资本主义已经从规训社会转向了功绩社会。简单点可以理解为,从资本家压迫和剥削劳动者的社会,变成了我们自己压迫和剥削自己的社会。
作者于前言形象而通俗地点明——普罗米修斯作为自我剥削式主体被一种永无止境的倦怠感攫住,其是倦怠社会的原初喻象。即可被解读为刻画现代功绩主体心理机制的隐喻:其对自身施加暴力,同自身发动战争。
有一个网络热词可以简单概括这一现象——内卷。我们的疲劳并不来自工作本身,而是大家所处的已经不是一个处处条条框框的规训社会了。进入现代化的社会,人失去了封建时代的阶级壁垒,打破了独裁政治的规训枷锁,宗教的戒律、神圣性也逐渐黯然失色,剩下的便是赤裸裸的人一个个地独自面对广阔的世界。当生产力达到一定程度时,自我剥削比他者剥削更有效率,功能更加强大,因为自我剥削伴随着一种自由的感觉。
规训社会尚由否定主导,它的否定性制造出疯人和罪犯。与之相反,功绩社会则生产抑郁症患者和厌世者。网上流行着这么一句话:“人世间最大的遗憾不是我不行,而是我本可以”。“我们可以办到”这种功绩社会的价值观里,让太多人过度消耗自我、透支我自我去完成所谓的“可以办到”,实际上却很难或者无法办到,在无法达到预期之时,就会使个体陷入自我怀疑和悲观之中,逐渐沉入绝望的边缘,产生抑郁和厌世的情绪。功绩主体看似在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地行动,实质上他们自身也成了工作的奴隶,同时是囚犯和看守、受害者和施暴者。现在这种“能够”的心理也造就了一种奇异的心理负担。重复的努力会带来疲倦,但机械的重复却可以带来脆弱的安心,一旦休闲和懒惰,就会产生愧疚感与痛苦。这种文化心理就会推着人们总是不断催促自己向前行进。
功绩社会中的人,虽然摆脱了福柯意义上的规训社会,却又陷入了新的精神规训社会,比起他人的剥削,自我剥削更加严重地导致了自我崩溃。我们自怜自爱,我们以自律的名义消灭自由,我们陷入积极的疲惫,在成就自我之际,便是毁灭自我之时。这就是现代精神疾病如抑郁症、焦虑症等的根源。
绝大多数的心理问题其实都不是人的问题,而是社会的问题。社会的问题才是人类心中问题的主因,只有了解这个社会出了哪些问题,才能从根本上去解决一个人心里产生的问题。
暴力不仅来自于否定性,还来自于肯定性。否定性的社会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溢着积极性的社会。 这种新型的人类,毫无防御地陷入过度的积极性之中,没有任何独立自主性可言。抑郁的人是一种劳作动物,他在没有任何外力压迫的情况下,完全自愿地剥削自我。他同时是施暴者和受害者。殊不知,过度积极、即时反应也是一种倦怠。“积极生活”的态度导致焦虑和歇斯底里,人们不仅没能实现自由,反而丧失了沉思的幸福。
还有得救吗?
三、发展深度无聊的能力
如今996、007、社畜、内卷、打工人已经成了流行语和玩笑话,甚至过劳死、职场霸凌也频上热搜,这些现象屡见不鲜,人们对此也无能为力、渐渐麻木。这时候,倦怠或许对于个体、群体、社会都是有益的,重新练习投入地做一件事情对于个体来说可能是缓解疲惫的出口。
在这样一个多工作业的社会,一个人在一个时间段里要同时扮演着多种角色,并要同时处理多项任务。这样的过度积极同时也是“倦怠”的来源,因为习惯了不断接受信息的日常,人们已经很难容忍无聊,更不会接受一种“深度无聊”——专注地做一件事情。深度无聊才会产生新事物。每天需要深度无聊,放空一下,不必紧张、压力,任思绪此刻放松,会有新的思路和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