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恩施的天气也真是应了这个节气,自四月以来就一直雨水不断,感觉空气中都快飘出一股霉味儿了,与闺蜜约好周六外出踏青的也只得取消了,那就老实待在家里做个宅女吧。
一觉睡到自然醒,已是晌午时分,肚子咕咕直叫了,穿上睡衣起床,不梳不洗,先进厨房随便弄点什么吃的,安抚一下闹腾的胃肠。炒了一盘咖喱炒饭,没多时便吃了个精光,饿了吃什么都是美味啊。
还剩下大把的时间如何消遣呢?看电视?好久都没这个喜好了。看书吧?这个还喜欢,一个人在家有书为伴也不寂寞啊。阅尽书柜的旮旮旯旯,还是觉得陈冠学先生所著的那本《田园之秋》最适合在这样的时日消遣时光。
这是一本散文日记,陈先生以他隐居在南台湾田园的一角,分初秋、仲秋、晚秋三个时段,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幅旖旎的田园风光。
打开书,翻到折叠的第47页,那是上次看书的位置,时间是9月12日,今天从9月13日开始读吧。
这一天,陈先生一整天割、犁、收剩余两分番薯地,踏进家门的时候已是人面不分。刚放下碗筷,便听见一只猫头鹰的叫声,陈先生说“叫”是吵人的,声音很尖,他用“鸣”形容猫头鹰的声音,用“gu”形容猫头鹰的鸣声特别,他还扑捉到了猫头鹰每“gu”一声停顿的秒数。在寂静的夜里以这样的心境去聆听,陈先生自然是感觉出了一番诗意。他本来要出去喂牛喂狗的,怕惊飞了枝头上的猫头鹰,也只得忍耐一会儿,还索性放下了手中的书,一心沉迷在那声音所开出的深邃之境,直到10分钟后猫头鹰飞走了。
陈先生说一天里,只要有一样惬意的事物入眼入耳或入心,便觉得满足。我想他在这一天感到惬意的事物就是猫头鹰的鸣声吧。
9月14日这天,陈先生在摘番薯蒂的时候,看见了一对长眉鸟,他细致地扑捉两只长眉鸟一呼一应的声音,还甚至学其中一只的呼声,看另外一只如何应。他说听那呼应的声音,仿佛置身在林中野外,并由此感叹,住在都市中的人养鸟,听笼里鸟鸣,若只觉得好听,没有觉得仿佛置身在林中野外,便真是白养白听了。他悟到:声音之能幻化,无若鸟音。
在陈先生的日记中,有很多描述鸟的文字,如优雅散步的白腹秧鸡,充满母爱灵性的母鹌鹑,黑压压的停留在木棉树上的雀群等等。他终日与鸟儿们为伴,聆听它们的鸣声,从没感到过寂寞。
林中有的是美丽的兰科花卉、山苏、海金沙,农家人是没有兴趣的,商人只关注钱袋子,对此全然无知,这些无尚的造化也只有专属像陈先生这类的读书人了。
天地间的一鸟一兽,一草一木,在陈先生看来都是造物主的设计,就连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他感觉像是生活在一副巨画中,从没感到过哪一天不满意。
读到9月19日的日记,我被一段文字迷住了,忍不住抄写如下:
小溪流穿林间,是这座森林的腹地胜景。或两岸古树对抱,女萝成帘,下拂溪水;或丛薄乍启,草地临溪,明光旖旎,自为洞天。密菁灭径,深草蔽溪,溪岸容足,则攀条附干而行;逼仄难通,则涉水溯流而进。蜿蜒回旋,五步殊境,十步异世,迷而不返,乐而忘归。
这样美的文字书中比比皆是,每每读到,我都要反复读上好几遍,画面感很强,如身临其境。
读陈先生的散文日记,还时不时闪现出他深邃的思想,让我不由细细琢磨。
比如:他劳作一整天之后,赤身跳进小溪里,在方圆半里没有人的天地里痛快地享受着那份自由,并由此想到了人口密度的问题。他认为,在一定的人口密度限度内,人才有真正的自由可言、尊严可言,超过了一定的限度,人的自由尊严都大打折扣。他很赞同老子“小国寡民”的主张,认为那是透彻的智慧。
又如,中秋之夜,他一个人坐在田地中央赏月,想到了中秋节的起源。
他认为:冥冥之中,老天为外出之人定了一个归期,在这一期限内,人生种种尚可勉强维持,一旦超出了这个期限,不免百弊丛生;因为老天错误地给了人类智慧,人类社会终于不可遏制地冲破了老天给安排的幸福而安详的藩篱,落得支离破碎,于是在漫无期限的离别之中,人类终于自己定出了大限。这或许就是中秋节起源的最好解释吧。
陈先生透过事物表象反省人世的智慧,那是大彻大悟,每次读到这样的文字都会慢读几遍,细细体会,每吸收到一点点都为之振奋。
不知不觉度过了半天的时光,书已读到仲秋时节了,我很满足地合上书本,望向窗外,雨还在一直下,似乎不愿停歇,而我的心在此刻是宁静的。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像陈先生一样走进原野,去过着悠然的田园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