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她吗？”
“恩。”
“为什么不说？”
“她喜欢的只是她想象中的人，不是我。”
在王坤眼里，她是完美的，那么大胆的表达爱意，那么不分青红皂白，她根本不知道，他的生活如同死灰，她每天陪在他身边，却好像在水晶球里，隔着玻璃——她看不见不堪的他。
那是最初的时候，现在他已无法开口说爱。
1
这次王坤一个人去看心理医生，没有顾妍陪伴的他显得跟通常不一样，他的配合程度让医生感到惊奇，一个人一旦打开心扉，就没什么顾及的。
“因为你父亲的死，你才像说出一切？”医生问道。
“因为顾妍，”他痛苦地说，“那天晚上，她被广告牌划伤了手臂……为了救我，可我……不能，在医院我就想告诉她一切，但接到我父亲车祸的电话，他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你不想继续之前的生活了吗？”
“不，是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他从桌前的椅子上起来，走到窗边，“我花这么久时间制造一副面具，是时候卸下了。”
“那很好，你为什么又来找我？”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被从前的事困扰太久了，我不知道如何去爱。”他痛苦地把头埋在手掌里，“否则我还可以假装没有痛苦，没有疑惑，可现在我做不到，因为她总有一天会走，而这却是我的错，我不能接受!”
“你该把这些告诉她。”
“没用的，太迟了。”他低声啜泣着，靠着墙壁蹲下。
“你太悲观了……”
“你懂得什么。”他苦笑着打断他，“她不会喜欢这个黑暗的我，况且我隐瞒了她这么久，现在我还能怎么办？”
“继续生活。”
“可……可没有她，我已经不知道如何生活。”
“你迷失了。”医生说，“谁会喜欢一个没有自我，不会表达感情的白痴。”
医生的话一直回荡在王坤耳畔，他走出大楼，望着夜幕自嘲道，一个没有自我的人拿什么来谈感情？但他和顾妍的问题确是迫在眉睫，他必须有所行动。
2
心雨是顾妍最好的朋友，此刻她们坐在咖啡馆里，她在检查顾妍手上的伤口，那道疤触目惊心，她想这一定是导致顾妍想和王坤分开的原因。
“虽然会留疤，但恭喜你解脱了。”心雨说道。
“事情还没解决。”顾妍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
“你可不能再和他一起。”心雨用警告的口吻说。
“我不知道，也许他会变。”
“顾妍，他是个病人，你没必要吊死在一颗树上。”心雨真正认真起来。顾妍想起王坤小时候的事，悲哀和恐惧笼罩着她，她没有把那些事告诉心雨。
“小时候受过的伤会跟着人一辈子吗？”她喃喃地问。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心雨抿了一口咖啡说，“我们去嗨吧，你会开心起来，别老是王坤了。”
她们逛街，去游戏厅，看了电影，顾妍这些快乐都是偷来的，她这时候应该陪伴在王坤身边才对，她说不清，她在想着，突然电话响了，是王坤的。
从来都是她给他打电话的，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你愿意陪我出来一天吗？”电话里他的声音很温柔，“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曾经盼望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但现在却少了欣喜，更多是心酸，她没有立刻回答。
“我去找了心理医生了，我在考虑我们的关系。”他继续道，“我……需要见到你。”
“行，明天下午吧。”她说，心雨在一旁翻白眼。
3
第一次，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她感觉到他是有温度的，那温度那么陌生，陌生得不像他。她抬头看他的脸，黄昏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忧伤。他没有看她，没有笑，而是牵着她一直走，走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地上，他停了下来。
“我很喜欢下午一个人来这里。”他转向她说，“几乎每天放学都会来。”
“为什么？”
“这里没人，安全。”他说，“我不想和同龄人一起，他们太欢乐，这里更适合我。”
顾妍望着眼前荒凉的景象，突然感觉这景象荒凉得很像他。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如果是别人，我一定会推开，但你不一样，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要控制住自己，不要表现出喜欢你，想到你终有一天会离开我，我就快疯了，但我做不到任何事，我只希望你在我身边的时间能长一些，很自私，对不对？”他深情地望着顾妍，把两年的感情都倾注在里面，“这段时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但你从来没对我好过……”顾妍抱住了王坤，即幸福又心酸，“以后你会对我好的，对吗？”
“会，但现在不行，我不可能给你幸福。”他的声音哽咽了，“我的世界是一片荒芜。”
“什么意思？”顾妍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毕业后我会换一个城市发展，我想重新开始……我已经做好选择。”他说。
“什么意思？”顾妍开始明白了他的意思，直视着他的双眼。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你愿意等我吗？”
“这就是你的决定？”她说，声音变得冷漠，“你真的是什么也不懂。”
“对不起，我……”他哭得像个孩子，“我没有那么容易做到，我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王坤的决定是对的或者错的，都已经做了。但顾妍没有回答他，在夕阳下的工地上，没有温暖的阳光，只有无奈与悲凉，过去的两年时光太沉重，沉重得顾妍没有勇气说可以等他。
4
就像心雨说的，外面的世界很大。当时的王坤还不懂得，物是人非之后，讲从前太难。
顾妍毕业不久就又恋爱了，对方是一个宣传公司的小职员，长相普通，也不优秀，但对她特别好，顾妍很快就被打动了，她不知道她的决定跟王坤有没有关系。
她偶尔会听到王坤的消息，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优秀，但她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她马上就要结婚了，而且感觉很幸福。
婚礼上她才又见到他，虽然她并没有邀请他，看到他的脸，她还是有些激动，但那并不代表什么，“我没有赶你的意思，但这里确实没有你的位置。“
“我没有要留下。“他站在门边说，“我是来让你跟我走的。”
“你太可笑了。”她骂道，声音却透露出些许悲凉，“你什么也不懂。你还没好吗？”
“从没正常过。“他深情地望着她。
“也从没让我开心过。”她说道，转身想要离开，他拉住了她。
“我想你误会了。”他温柔的笑着，他曾经找过她，当时她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他知道自己迟了，“我想我无法给你幸福了，我是来祝福你的，谢谢你改变了我的人生。”
她愣了一下，“你是来感谢我的。”
“我能给的，也只有感谢了。”他苦笑。
她抿了抿嘴，然后抱以一笑，“不用谢我，重要的是，你也让我明白了很多。”
因为她，他彻底的从封闭的水晶球走出来。因为他，她彻底打破了水晶球的童话。却总有玻璃会将人分隔开来，成为谁和谁的有缘，也成为谁和谁的无份，最后亦没人再追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