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队伍回到长安。
澹台无漾未作休整,连夜赶到西门驿站,将画卷交给了柳轩安排的人,并叮嘱道:“速回哀牢交给柳轩,路上不可松懈,此物事关重大,定要确保万无一失,若丢失,你知道下场。”
皇甫煜阳一脸怒意地踏在长安东郊的地牢内,脚步声回荡在这阴暗的空间,两侧牢房内的囚犯沉默地望着他,眼神空洞茫然。不知是希望这个能放自己出去,还是希望他能进来陪自己度过这不见天日的漫长岁月。
已数不清路过了几间牢房,火光映照出左手边一人沧桑的脸。
“大当家……”狱中人望着来人,惊讶地喊道。
“苏拙琴!我对你寄予厚望,特意向陛下和军师推荐你,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也亏你忍气吞声了那么多年,连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皇甫煜阳宣泄着怒气,用折扇重重地敲打了一下木栅栏。
“对不起,我知道事情败露后会连累到大当家您。但我不后悔,我总要给父母和阿姐一个交代,不然等我死去后,在九泉之下哪还有脸见家人啊……”
“如今陛下和当年是判如两人,你又何必苦苦执着?他更是深明大义,饶你不死!还允许我来探望你,你觉得倘若现在换个皇帝就能做得比他好吗?你可知晓今早在承香楼,面对众人,我头都抬不起来!”
“大当家,我完全能理解你的为难,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指望出狱……”苏拙琴流下了泪。
“哎,小苏,你跟了我那么多年,看到你这样,我也很难过。但现在木已成舟,你还有什么心愿?”
“如今我心里牵挂的只有我阿姐苏曼,她双目失明地出家上了华山,怎么可能过得好。大当家,我知道你收了田氏药谱,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能治好阿姐的眼睛,那样我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好,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研读药谱,此事我尽力而为。”
“感谢大当家!”苏拙琴已是泣不成声。
皇甫煜阳按原路返回,即将离开地牢之时,突然瞥见一张熟悉的脸,蜷缩在牢房的阴暗角落。
他凑近蹲下,隔着栅栏,惊讶道:“是你,我果然没认错。”
那人抬起头,撩拨开脏兮兮的长发,发出沙哑的声音:“哦?你认识我?你是新来的牢头?”
“不是,我只是来探视朋友。阁下姓胡吧?”
“不错,鄙人胡邕,字仲和。很久没人和我说话了。敢问公子是?”
“皇甫煜阳,你我打过一次照面。”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承香楼的老板!抱歉,现在脑子不好使了,没想到你对我倒是还有印象。”
“没错。十几年前,胡兄每周都会带几个朋友来承香楼捧场,而且每次都是坐的上宾座,消费颇高,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年。对于这样优质的客人,我怎会忘记?”皇甫煜阳笑了笑。
“对,皇甫老板你亲自给我敬过一次酒,当时我这面子那叫一个大呀。”
“我冒昧一问,胡兄当年也是意气风发,后来怎么……”
胡邕想了几秒,说道:“皇甫老板,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来自楚国,本是春申君黄歇门下的方士,后来李园谋害了春申君,我逃过一劫,为明哲保身,就转行做起了珠宝生意,开始混的很差,经常一天没一个人上门看货。不久后,我偶然间认识了一位朋友,真的是交了好运。他是赵国的皇室贵族,名叫赵丹,听说是赵代王赵嘉的远房表侄,王翦灭赵后,他就辗转来到长安咸阳两地发展,对外也不声张身份,不过倒是经常带我结识一些他的人脉,那些人自然也是社会的上层人士,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官员豪绅。你也知道,底层的很多老百姓还吃不上米,而那些人整日游手好闲,手上的钱却多得数不清。”
“同意。”
“珠宝这行当,最喜欢的就是这类客人。所以从那之后,我的生意可谓是风生水起!”在阴冷的牢房内,胡邕两眼放着光,激动道,“那时我觉得,我都快超越商祖——白圭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靠的都是人缘,你也没违法呀。”
“可是后来……”胡邕眼神黯淡了下去,他长叹一口气,“不知怎么搞的,他的身份惊动了赵高,转眼被满城通缉。一天,他跑来我家说要暂躲几日,避避风头。作为好友,又受了他那么多恩惠,我怎能说不?可没过几天,军爷就敲开我家大门,说我窝藏罪犯!一大早就给我扣那么大一顶帽子,吓得我直哆嗦啊。我带军队到好友房间一看,他早已溜之大吉,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我就被押到这里,锒铛入狱,不知何时才能重获自由。”
“原来如此。”
胡邕脸上堆笑道:“皇甫老板,听狱友说,你现在是始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你能否帮助我尽快出狱?”
“胡兄,怎么说你也是我承香楼的贵客,此事我会想办法。”
“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胡邕高兴得手舞足蹈,手脚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值守的牢头听见声响,过来瞧见是皇甫煜阳在此,心想他来探视苏拙琴倒是通知过的,没想到他和胡邕也认识。
牢头不会傻到去多问,马上热切地打了声招呼,就走开了。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一招败犬戎的奇人正是这风度翩翩的承香楼大当家,试问谁敢不敬?
此时,在与中原相距甚远的哀牢国内,王宫大殿内金碧辉煌,好不气派,在那个时代的各国建筑群中达到了数一数二的水平,可见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让人无法想象这是个偏安一隅的小国。
国君龙丘寒戴着皇冠,端坐于大殿之上,两旁的宫女为其扇着扇子。
柳轩走了进来,行礼道:“禀告大王,暝海九龙渊已顺利带回,请查阅!”
龙丘寒难掩兴奋,站起身接过画卷观察,他捋着乌黑而卷曲的胡须,欣喜道:“太好了,果然没错!”
“请大王作下一步指示。”
“柳轩,这任务做得漂亮,我没看错你呀!”龙丘寒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就把画卷交给后殿的几位先知。再派人去通知太傅。”
“遵命!”
“哈哈哈!天佑吾哀牢!来人,叫舞女们来跳舞助兴,一律有赏!”
一个时辰之后,大殿走进一个人高马大的挺拔身影,面容白皙,神态自若,五官与在场的众人不尽相同,像是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