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手机左上角“中国电信”的字样一闪,随后消失,“无服务”三个字取而代之,填充了原本属于运营商和信号图标的位置。
上个月我经历过这种情况。一旦左上角的字样变成“无服务”,手机便失去了打电话和使用运营商移动网络的功能,变成了仅能用wifi上网的小型笔记本电脑。也就是说,当我走在没有wifi信号的路上,我讲变成一座孤岛——没有人能与我联络,我也无法看到他人与世界的消息。
但换个角度来说,这样的我变得自由了。无服务的手机不会被太空中的卫星监控;由于无法再社交软件上发布内容,我的言行与思维也不会受到观察;最重要的是,同事、朋友、上级无法联络到我,我不会再被他们的信息、情绪、指令所绑架。
按照这个思路,手机的故障竟然给我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自由。
可是我却陷入了焦虑:失去了信号,如何在没有免费wifi的餐厅结账?如何使用共享单车?如何乘地铁?如何完成若不进行便会扣分的跑步打卡?
我为现实的事情焦虑着,或许没有人能考抽象的自由生活吧。
然而,在没有信号的路上,我不由自主地打开微信,在聊天框里输入一些东西,明知无法发送,再悻悻删掉。我发觉在实用以外的层面上,我也渴望被监视。我曾厌恶地发现透明般的空气中四处满溢的权力汁液,而这用来监控、规训我的汁液变成了我生存的必须——变成了空气本身。如果说失去了信号的那种自由的状态才是西方哲人所说的“真正的人”的状态,那么我已经不习惯作为“真正的人”了。自由的、真正的人不过是异己,而令我舒适的我,是那个被规训成习惯于监控的我了。
如此讽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我竟也像量子一样要依靠“观察者”才能确证存在吗?只不过作用相反罢了,似乎没有了卫星(权力)对我的监控,我就会变成不确定的形态。我依靠电子设备的监控维持日常状态,一旦离开,便会反向塌缩——变成不确定的、自由的人。
我想了想,写下这篇文章。我在思考,所以我存在着——笛卡尔古老的论证从形而上学拯救了几乎塌缩成灰烬的我。还有一个观察者,还有我自己能确证自己是人,不断告诉自己被监视的生活是错误的,告诉自己接受手机故障没信号的事实。这就是希望吧,确实的,不需要依靠概率闪现的希望。
然而,我还是希望在双十一买一部新手机。是买华为好呢还是买新款iPhone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