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传说的背后

月明星稀的夜晚,在远离尘嚣的小镇里,在一间简单的小平房里,住着一对祖孙。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

“奶奶,白狐好可怜啊~”一个约莫8岁的小女孩摇晃着老人的手说。

老人放下手里的书,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轻轻拍了拍女孩的手,抬起头看向电视,原来是电视里有人在唱这首歌。

“你听得懂?”老人问。

“听得懂。”女孩点点头。

“那你说说这唱的是什么。”老人眼里闪过一丝温情。

“唱的是......”女孩思索了下,“就是白狐很寂寞很伤心。”

“那白狐为什么伤心?”

“因为书生负了她。”

老人有些诧异,接着问:“可是这歌词里没有书生呀。”

“我看过电视,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看着自己交叠在女孩手心上的那双手,那是新枝和枯叶的对比,原来自己已经这么老了。

“其实没有书生。”

“没有书生?”女孩睁大了双眸。

“嗯。”老人摸了摸女孩的头说:“这白狐的故事代代相传,经过太多人的口,早就变了味道,故事最初的版本里是没有书生的。”

“那最初的版本是什么?”女孩追问。

“最初......”

很久很久以前,在远离王城的地方有一个村落,叫王家村。

王家村依山傍水,地理位置优越,特别是其所倚靠的后山,那山上奇花异草遍地都是,世上少有的草药灵芝都能在此山上寻得,按理来说这的村民应该生活富足才是,但却因为这后山终年被雾气围绕,只要走近这后山的范围就是一大团难以跨越的迷雾。

在这团迷雾中哪怕是经验再丰富的猎人也不由得胆战心惊,生怕一不下心掉下万丈悬崖摔个粉碎。打不了猎,采不了药,村民们日子过的颇为寒酸。

一天,晨雾微微,阳光还未洒落,一个10多岁的妙龄少女手持树枝,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把鸡往笼外赶。

“阿黄。”少女一边把笼子里的鸡蛋往兜里揣,一边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

一只全身通黄的大狗听到声音,立马从篱笆那边飞奔了过来,绕着少女直蹦跶。

“坐。”少女用手指点了点大黄狗的头。

这大黄狗竟极为聪明,顺着少女的指示就蹲坐在了地上。少女轻抚了一下它的头,低下身子说:“阿黄,你有没有看到它?”

大黄狗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呜呜叫了两声,声音好似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没看到啊......”少女皱起了眉头,低咒一声。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声响。

“阿叶。”

少女放下手中的活,跑进屋子。穿过一张简陋的小桌子,旁边就是一层用帘幔做成的简易隔断,少女掀起帘幔。

原来帘幔后边是一张简陋的小床,床上躺着一个妇人。

“阿娘。”少女朝妇人唤道。

“阿叶,你去帮我倒杯水过来”妇人吃力的用右手半撑着身子说。

阿叶赶忙走上前去扶她躺好。

“阿娘,您身子还没好,要好好躺着休息。”

妇人苦笑了一下,说:“我这身子怕是养不好了。”

“呸呸呸,乱说,您好好休息,一定可以养好的!”

阿娘是陈年的肺病了,阿叶求过好几个大夫过来看过,但无一例外每个大夫看完都是一脸沉重向她摇摇头然后提起药箱就走。

但阿叶不放弃,她想着这世上总是有救她阿娘的法子,看着阿娘日渐消瘦的身子,她又想起那个偷鸡贼......

本来家里有两只鸡,阿叶打算杀一只给阿娘吃,但前段日子不知怎的,被偷去了一只,余下的那只还得留着下蛋。想到这她叹了口气,要不是偷鸡贼,阿娘就能喝上一碗鸡汤了,要知道她们可是好久好久都没吃到肉了......

想到这,阿叶舔了舔干枯的唇瓣。

一天夜里,阿叶正睡的迷糊,突然听到门外阿黄断断续续的叫唤声,惊得她赶忙醒了过来。

这阿叶家住的远,百米开外几乎就她一户人家,她估摸着之前偷鸡的多半是黄鼠狼。于是前几天她把木板搬到帘幔外边了,她就在那个小方桌旁边睡,要是抓到了偷鸡贼说不定能饱餐一顿。

她快速的穿好外衣,又朝帘幔那边看了看。

看来没吵醒阿娘,前些日子她赚了些钱,给阿娘买了几幅药,这几天阿娘睡眠明显比以前要好。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栓走了出去,门外月色如洗,夜色下周遭格外的寂静,只剩下阿黄的吠叫声,声音是从篱笆那边传来的,她快步走了过去。

月色下,她看到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一个男子,一个像这月色一样皎洁的男子,披着一头黑发,美好得仿若天上的仙子。

但任他再美貌,阿叶都无法止住自己内心的惊慌!

这男子的眼睛是蓝色的,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他是妖精!

阿叶脸色煞白,慌乱地倒退了几步,那男子,不,是那妖精也倒退了几步。

阿黄仍在和妖精僵持着,这时阿叶注意到那妖精好像受伤了,右腿......

啊,这妖精还没穿衣服!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阿叶这时也顾不上害怕了,捂着眼睛,支支吾吾的叫了出来。

半晌,她听到那妖精说,

“衣服?”这声音如他的美貌一般动人,语调却像刚学语不久的小孩。

“对,对啊,衣服。”

这妖精吓得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什么是衣服?”妖精问。

“就是我身上穿的东西。”阿叶一边被他吓得哆嗦,一边又暗想这妖精可真笨。却不想她话语刚落,身上的外衣眨眼就到了披到了他身上。

那是一间麻布做的外衣,料子虽不见的好,但确是前些年阿娘身子好的时候给她做的衣服,也是她为数不多舒适合身的衣服。这一时之间既出了洋相又丢了衣服,越发觉着委屈,毕竟是10多岁的年纪,稚嫩又无畏,又见这妖精了伤,且惧怕阿黄的样子,她心火上涌,冲了过去一把拽住了披在妖精身上的外衣就往怀里扯。

那妖精像是没料到她那举动,睁圆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这边阿叶的举动本就是冲动而为,慌乱中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朝妖精倒去,压在了那人形白玉上。

这夜静得很,阿黄也不知为何也不叫了,习习凉风拂过她的脸颊,浇熄了心火,她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赶忙挣扎了站起来,却回过头却发现那妖精还躺在那,双颊绯红,白玉凝脂般的肌肤再次暴露在月光下。两人争抢的外衣则被扔在一边,皱巴巴地卷成了一团。

那晚过后,妖精像是迷恋上了她家,几乎每晚都要来一次,也不进屋子也不偷鸡了。穿了件不知从哪弄来的衣服,远远的站在篱笆边上,刚开始阿黄还吠他,时间一长,连阿黄都懒得理他了。

这妖精见阿黄不拦着他了,就越走越近,有天她晚上醒来,看到他睁着那双蓝色大眼睛趴在窗户上看她,吓得她睡意全无。后来某次起夜在门外看到他睡觉的姿势才知道,这妖精竟是在模仿自己。

“你是什么妖精?”熟稔之后她问他。

“我是狐狸。”他说着说着竟变回了原型,雪白的一团挨着她蹭,阿叶没见过他本来的面目不由得啧啧称奇。

“狐狸精厉害吗?”

“不知道。”他摇了摇狐狸头,说:“我没见过其他的狐狸精,但我刚修炼成人型,在其他妖精里算不得厉害。”

“还有其他妖精?”

“有呀,有老虎精,豹子精,兔子精之类的,山上就有只豹子精,我最讨厌他了。”

“那你会吃人吗?”她犹豫了一下问。

“为什么要吃人?”狐狸眨了眨他那双蓝色的眼睛。

“那你吃什么?”

他看向鸡笼,舔了舔嘴巴,说:“吃鸡。”

阿叶侧过身挡住他的视线,说:“可不准吃鸡了,我和娘还要靠这只鸡过活呢。”

“好吧,那我只能上山打猎了。”狐狸想了想说。

这狐狸虽是妖精,却特别喜欢以人身示人,这会儿又变成了男子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阿叶问他。

“名字?”他愣了一下说:“我没有名字。”

“你父母没给你起名字?”

“我没有父母,从来都没见过他们。”狐狸垂下眼眸。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好呀。”他抬起眼眸,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眼里满是期待。

“叫什么好呢……”阿叶在院里来回踱步,她没读过书,肚子里也没有几滴墨水,突然之间起个名字,也是难为了。

“就叫小狐吧。”阿叶说:“我叫阿叶。”

“我知道,屋里的那个女人常这样唤你。”

“那是我阿娘。”

“噢,那是阿娘。”

“你不能叫阿娘,那是我阿娘。”

天气越来越冷,天空飘起了雪,不一会儿就在黄色的土地上裹上了一层银霜。阿叶这会儿正在屋外那间临时搭起的木棚里烧水,火炉里的木头被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她裹着棉袄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时不时的把手靠近火炉取暖。

又是一个难熬的冬季。

这王家村不比别处,一到冬天就会下很多很多的雪,大到让这雪封了山路,谁也出不去。于是村民只能在冬天没来之前屯好粮食过冬,可今年的冬天来得太快太过突然,想起家里为数不多的存粮,阿叶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阿叶。”

有人唤她,是个男人声音。

阿叶转头,看见一只狐狸叼着布袋走了进来,那狐狸通体雪白,有着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只见它放下布袋,眨眼间就幻化成了一名极为貌美的男子。

她走上前去打开袋子,里边竟是满满的一袋粮食,足够她们吃上几天的了。

“小狐,你从哪弄来的粮食?”阿叶问。

“从外边。”男子答。

“外边?”阿叶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说:“难道,你去偷的?”

男子像是知道偷不是什么好词,低着头说:“我是去拿的。”

阿叶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是好,在这大雪封山的天气里,家家户户也只是有少量的存量过冬而已,小狐偷了这些那被偷的人家就难以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了。

“阿叶,我拿的是王村长家的,他家里还有很多呢。”男子见她不出声,赶忙又说道。

王村长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也是村里最有钱的人,他家田地多且出去买卖的路子也多,想到这阿叶心里好受了些。

“小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偷还是不大好的,等开春我们赚了钱了得把粮食还回去。”

“嗯,那开春再还,阿叶你先收着。”小狐撒娇似的蹲坐在一旁,用他那月光一样莹白的脸蹭着她的手。

阿叶脸颊微红,抽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长发。

出村后就是一大片浓雾,雾气像雪花一样灌进眼睛。

“阿叶,闭眼。”

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她,在看不见的世界里,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那么清晰的通过脉搏传到手心。

这路没有她想象的远,也没有她想象的可怕,阿叶捂紧了胸口里折好的纸条。

那个冬季里,很少去后山的小狐会时不时的上山去打猎,给她们带点猎物回来,有了小狐的猎物她们很快就度过了寒冷的冬天。

只是阿娘的病却越来越重了......

“到了。”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草坪中,遍地都是奇花异草,有些叫得上名,有些她也不认识,这后山果真如黄大夫说的那样处处是珍宝。

阿叶掏出胸口里折好的纸条,上面是黄大夫开的处方。

她还清晰的记得当时的对话,那是她的希望,也是阿娘最后的希望。

“你娘的病,其实还有救,虽不能根治,但也总算可以多活几年。”

“大夫,是什么法子?只要能救阿娘我干什么都可以。”

黄大夫摸了摸他稀疏的胡子,叹了口气:“法子在后山。”

“后山?”

“你娘需要的那几味药都长在后山。”大夫看着阿叶瘦小的身子有些不忍,“那后山一般人进去了很难回来,小姑娘,人各有命,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从那次之后,阿叶就决定要上后山采药,她不要阿娘就这么一直躺着,直到再也无法醒来。可一向凡事都依着她的小狐知道后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后山,甚至多次在家设下禁制。

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阿叶看了看进山后就一脸谨慎的小狐,深吸一口气,攥紧纸条。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把处方给小狐,让它上山采药,或许这样会安全些,但这些草药它都不认识,就算画出来,这满山的草药相似者甚多,怎么采摘得过来,阿娘撑不了那么久了。

好在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要顺利,几番周折后,处方上的药材都收集全了,这后山似乎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但小狐仍紧握着她的手,小心的观察四周。

“小狐,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上山?”

“山上危险。”

“可是从进来到现在我们还挺顺利的。”周边草木旺盛,零零散散的野花遍布山野,阿叶看不出来危险。

“阿叶,等这次回去之后,你答应我,再也不要上来了。”小狐表情严肃。

“为什么?”

“你可知这后山是什么地方?”

阿叶摇头。

“这座山是妖精修炼的地方。”

“妖精......修炼的地方......”阿叶感觉背脊凉飕飕的,她咽了咽口水问:“所以这有很多妖精?”

小狐不答。

阿叶呆住了,她没想到自家背后的山里竟然有妖精,可能还有很多妖精!

“那......他们吃人吗?”她犹豫的问。

小狐抓紧了她的手,微笑:“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山上几乎没什么人来过,没有人走过的痕迹,这下山的路也就比来时的要更曲折些,但庆幸的是他们离出口应该不远了。

“这一路未免也太安静了。”小狐突然顿住了脚步。

“好像是有些安静了。”

“路上你有听到鸟鸣吗?”

阿叶摇头。

“糟了。”小狐眉头紧锁。

像是印证他这番话,突然之间地动山摇,林立的树木一根根笔直倒下,河水倒流,半空中传来一声咆哮,一只样貌凶恶的豹子从半空中走出。

“好久不见啊,小狐狸。”

“又是你!”小狐咬了咬牙。

“上次不小心吧你放跑,这次我已设下天罗地网,看你怎么逃!”

一时间威压更盛,阿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早翻涌,几乎就要站不住脚。

“阿叶,我引他出去,待会你先走。”

小狐说完就化作原型,咧着森森白牙朝豹子冲了过去。

只见半空中几道白光闪过,打斗声减弱,幻化的虚影渐行渐远,阿叶感觉身体好受了不少,她撑起身子爬了起来。

前边不远处就是出口,只要她在走几步就可以出去,可她却停下了脚步。

阿叶回头张望,走过的路一片狼藉,野花被碾落在泥地里,绿植如腰斩一般倒在地......

她捏紧口袋里的药,大步朝出口走去。

震天的锣鼓声从街头响到了街尾,小侍们穿上新衣胸前挂着大红花,从早上开始就在这王城的大街小巷上敲敲打打。

“蝴蝶,把窗户关上。”奢华的红木床周边垂挂着层层纱幔,一只手从中伸出,那手虽纤细但略显粗糙,很难想象这是个千金大小姐该有的手。

“小姐,您也该起了,大家都在门外候着呢。”那个叫蝴蝶的少女一边关窗一边说。

“候着?”纱幔被掀起,露出一张秀气的脸。

“对啊,您忘了?今天可是您大婚的日子。”

小姐拨弄了下桌上的茶杯,杯壁的冰冷顺着指尖蔓延到四肢,冻得她一哆嗦。

“时间过得真快......”她叹了一口气。

如今窗外已现飞雪,树枝被雪冻得僵直丑陋,完全看不出春日里的生机,这王城在冬日里似乎显得比村落更为冰冷。

“小姐,你真好看。”蝴蝶一边为她插上最后一支金钗,一边说。

镜子里的女人头戴金冠,身披红装,全身上下都被侍女精心装点过,多了几分华贵,少了几分乡野之气。

“蝴蝶,你叫我阿叶吧。”

“小姐,这使不得。”蝴蝶一如既往的惶恐。

阿叶微笑:“没有什么使不得的,我不过是个乡野丫头。”

交错的光影透过轿帘透过红盖头在她脸上斑驳,像是摇过了春夏秋三季,只余下这冷冬。耳边是街道的喧闹声,在摇晃的轿子里颠簸了一阵后又转变成了宾客的嬉笑。猩红的袍子遮住她年轻的脸庞。

终于桥子停了下来,从红色的桥帘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阿叶把手轻轻搭上去,下了轿子。乌泱泱的人挤满了大堂,她扶着那双苍白的手小心的踏过火盆,踏过门槛,踏过这鼎沸的人声。

“一拜天地~”

她弯腰,合住衣袖。

“二拜高堂~”

她转身,高堂上的男人扶着胡子笑得慈祥。

“夫妻对拜~”

俯下身时,她厚重的头冠挂住了对面那人的头发。

周遭顿时慌乱了起来,侍女们顺着高堂上那个男人的神色挤上前来,忙慌地扶起对面那人的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他们说,这是她表哥。

阿叶看着手忙脚乱的侍女,看着这满堂显贵的宾客,思绪好像又飘回了几个月前。

那天下山后,没了小狐的庇护,原先只消几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硬生生的让她走了一整夜,在迷雾中不断的迷路,当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他们的小屋时,却发现房内灯火通明,阿娘的床边站着许多人,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你是阿叶?”一个身穿道袍的男人问她。

阿叶不答,抱着草药来到阿娘床榻。

“阿娘,你看,我把草药采来了。”

床榻上的妇人紧闭双眼,脸色似乎比她走时的更差。

“娘~”阿叶小心翼翼的用手抚上妇人的脸,一片冰凉。

“别喊了,她已经死了。”那个穿道袍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不会的,大夫说过,只要带回草药就可以救阿娘的......你骗人!你骗人!”阿叶转头辩驳时脸上斑驳的泪痕使她的话显得尤为苍白无力。

“好了,你该随我回去了。”道士语气不耐。

“你是谁?”

“你该问你自己是谁。”道士手里捏着一张盖了官府印章的公文。

“礼成,送入洞房~”耳边刺进迎亲妇尖细的嗓音。

阿叶被侍女们推搡的步入这个鲜红的洞房,刚坐定就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红盖头被掀起。

“怎么是你?”阿叶问。

“这种小事,我来就行。”穿着道袍的少年故作老成地说道,又唤来侍女齐齐的剪掉她的指甲,再剪下她一缕长发。

“你师父呢?”阿叶看着他吧自己的指甲和头发放进一个黑红色的盒子里供在香台上。

“好不容易抓到那只狐狸,自然是去取那狐狸的内丹了。”

“什么?”阿叶猛的站了起来,险些碰倒身旁的新郎,“不可能!你师父答应过我,只要我嫁给表哥,他就不会伤害小狐的!”

“那你看着是什么。”少年手中捏出一只狐尾,炫耀似的在空中一摇,待到阿叶要扑上去的时候,唤出侍女锁上房门,只留下几支含泪的红烛。

师父同他说过,只要这女人能在大婚之时引出那狐妖,之后她便对他们没了用处。

夜渐寒,红烛的火星在这冷冬中跳动,沉重的金饰压得阿叶喘不过气来,她隐约闻到了新郎身上香粉退却后的尸臭味。

“他是你爹爹。”道士指着百米处那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说道。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爹爹,而后她住到了离大门很远的别院,那里很远,很华丽,那个叫爹爹常派人送珠宝服饰给她,但却从来没来看过她。

她以为也许大院里的小姐们都是这样的,直到有一天,道士来到了她的院子,告诉她,她要嫁人了。

身旁的尸臭似乎更浓了,阿叶把红盖头往新郎头上一盖,不去看他被涂抹得如墙皮一般的脸。

她不是没想过逃,只是,后来小狐出现了,道士像是一开始就知道小狐会来,在她房间下了禁制,那天她第一次听到狐狸的尖叫,直到梦中都在颤抖。

但最终小狐还是逃了出去,临走前勉强幻化成人型朝她微笑。

“等我。”狐狸说。

阿叶卸下身上的金饰,解开绑在手腕上的匕首放在桌上,她想自己应该用不到了。红烛上的泪印在她眼中,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小狐的那个夜晚,习习凉风拂过她的脸颊,耳边是阿黄的吠叫声,眼中是那只美貌的狐妖......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他愣了一下说:“我没有名字。”

“你父母没给你起名字?”

“我没有父母,从来都没见过他们。”狐狸垂下眼眸。

“就叫小狐吧。”阿叶说:“我叫阿叶。”

“我知道,屋里的那个女人常这样唤你。”

“那是我阿娘。”

“噢,那是阿娘。”

“你不能叫阿娘,那是我阿娘。”

真是一只傻狐狸。

渐浓的黑烟在这鲜红的洞房里肆虐,火红的蛇信子爬上她的衣襟,吞噬回忆。

那天夜里窜天的火光和浓烟延续了两天两夜,没有人知道这王城里曾来过一只狐狸、一位少女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该睡觉了。”老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

“可是奶奶你还没说后来怎么了。”女孩急切的问。

“后来......”老人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后来,不乖乖睡觉的女孩就会被狐狸吃掉~”

“啊,奶奶你吓唬小孩。”

“那等你好好躺在床上睡觉,我再告诉你。”

女孩闻言,拖着玩偶奔向卧室,窗外的月色如水般倾泄在地板上,再倾泄在女孩象牙一般白皙的脸上。

“后来,起了一场大火。”老人说。

“我知道,那大火后呢?”女孩撑着眼皮追问。

“大火后,再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阿叶死了吗?”

老人摇摇头,为女孩盖好凉被。

“那狐狸呢?”女孩打了个哈欠,呢喃道。

“还活着。”

“可是他的尾巴不是没有了吗?”

“这是个秘密”老人想了想微笑说。

“还活着就好。”

女孩也乏了,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安心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老人坐在床边摇动蒲扇,离房子不远的池塘时不时传来青蛙的呱叫,她起身关灯,只留下一盏柔和的小夜灯伴着女孩酣眠。

后来,他们有了你。

老人摸了摸女孩的头,转身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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