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无休止地响,声音越来越刺耳,看样子,对方大有不接电话死不罢休的势头。林安翠一脸的无动于衷,仿佛响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电话一样,可邵天鹏却有些受不住了。
他抢一步上前,捞过林安翠的电话,在林安翠还来不及阻止前按下了接听键,并且开了免提。
“姐,姐,你终于接电话了……”李雨泽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姐,姐你快来看看爸吧,医生说他不行了,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了,姐,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林安翠一声不吭,从邵天鹏手中拿过电话,在那个红色的按钮上狠狠地按了一下,接着,又按下了关机键。
“你……”邵天鹏还保持着刚才举着手机动作,见林安翠这个举动,一时间竟然觉得无话可说,收回手,耙了耙头发,最后忍无可忍地咆哮道:
“林安翠,你还是不是人啊?还有没有心啊?那是你爸,你没听到你弟才说什么吗?他快死了,快死了啊!你就不能去医院看看他吗?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愿望了,你……你真是个冷血动物!”
你还是不是人啊?还有没有心啊?你真是个冷血动物!
这三句话,就像是魔咒,瞬间将林安翠带回到十七岁那年的那一天,就是那一天,改变了林安翠的一生,就是那一天,那个该死的女人就是用这些话,将她送上给了那些男人们……就是这些话,就是这些话,就是这些话……
这三句话在林安翠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重复着,无限地放大,放大,最后,和那个女人的嘴脸重合,林安翠满脑子都是那女人的嘴一张一合的在说着这三句话,还有那一脸的理所当然……
“啊……”林安翠突然双手插头,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啊……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我不是人?我没有心?我冷血?你们呢?你们又为我做过什么?你们才不是人,你们才没有心,你没才冷血……都去死吧,你们都该死,该死……”
林安翠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邵天鹏两眼发直——他从没见过如此的林安翠,呆了片刻,他急忙冲过去,一把搂住发了狂的林安翠,利用男人天生的体能优势,迫使林安翠冷静下来。
几分钟以后,全身脱力的林安翠终于恢复了平静。她轻推了邵天鹏一把:“我没事了,你放开我吧。”
邵天鹏狐疑地看了看林安翠,试探地松了松手,林安翠从他怀里出来,真的再没有发狂,只是一脸落寞地看向窗外——此刻的窗外漆黑一片,虽然霓虹闪烁,可是夜空中却看不到一颗星子,就如同林安翠此刻的内心一样,充满了漫无边际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泽。
“你不是一直都想娶我吗?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听我讲个故事,如果你听完了,还想娶我,我就嫁给你!”林安翠没有感情的声音想起,眼睛还是盯着黑暗的夜空,嘴里却说着邵天鹏最希望的事情。
听到林安翠这么说,邵天鹏并么有高兴,从林安翠的语气中,他听到了不安——林安翠此刻太宁静了,宁静的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这种感觉比她发狂的时候还可怕,邵天鹏的心哆嗦了一下,他宁可面对发狂的林安翠,也不愿意见到如此死寂的她。
没错,是死寂,林安翠整个人就像没有了生命一样,成了一个躯壳,这不是他爱着的女人,这太可怕了。邵天鹏隐约能猜到,林安翠即将说出口的话,并不是自己愿意听到的。
邵天鹏两步赶到林安翠面前,抓着她的肩:“不,不用了,我不听,至于你会不会嫁给我,以后再说,现在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明天还得工作……”
“你怕吗?”林安翠凝着眸子,缓缓将脸移向邵天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怕、怕,我不敢听,我们走吧,我……”邵天鹏丝毫没有犹豫地接口。
“可是我想说给你听……”林安翠一把挥开邵天鹏的手,踉跄到落地窗前,倚在玻璃上,看着窗外,用一根手指戳着自己的心道:“这些事情,在这里压抑了这么些年,我从来都没有完完全全地说给任何人听,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扛,现在,我累了,不想再扛了,扛不住了……”
邵天鹏无力地垂下手,没有再阻止林安翠,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听她安安静静地讲那些往事……
“这些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我不敢睡,我怕夜晚,尤其是这种漆黑的夜晚。我家里从来都不关灯,我不允许家里有任何黑暗的地方,因为每当我走进黑暗里,那些畜生就会出现在我脑海里,挨打,强暴,流产,杀人,坐牢……呵呵……我都经历过了……这样的我,你还爱吗?”林安翠霍然转身,死死地盯着邵天鹏的脸看。
邵天鹏一脸的狼狈,他根本就没有料到,林安翠会说出这么让他震惊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整个人都僵硬了。
好在林安翠并没有停留太久,直接冷笑一声,又将目光调转到窗外,看着无边的夜色,一字一句地讲述着仿佛不属于她自己的过往。
“我原来不叫林安翠,林安翠这个名字是我出狱前,监狱里的大队长林妈妈给我起的名字,用了她的姓,安和翠分别代表了平安和新生,林妈妈说,她希望我从监狱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与往事一刀两断,重新获得新的生活。
我在监狱里那些年,曾经无数次地幻想,将来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报答林妈妈,可惜,在我出狱前三个月,林妈妈突发心脏病,她都没能等到我出狱……”
林安翠说道这里,终于多少有了一些悸动,她闭了闭眼,搭在玻璃上的手,慢慢地握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翠翠你……”邵天鹏想过去扶她。
“别过来,我没事!”林安翠拒绝,依然坐在地上,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我们村,穷山恶水,无数陋习,各种刁民。村子里的人死守着老辈人口耳相传的规矩一辈子。其中一条就是得有儿子。几乎家家户户都认为生男孩才能顶门头,才不是绝户,生不出男孩的人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爸和我妈都在这个村,我妈家姓李,在村里算是富户,家里有不少地。我姥爷就我妈一个闺女,我姥姥就想让我妈做个养老闺女,给她养老,等她百年后,给自己守孝。我姥姥和姥爷一合计,决定不让我妈嫁出去,于是就给我妈招了个上门女婿,就是我爸。
我爸家里穷得底掉,兄弟三个他是老二,我爷我奶因着我妈家给我爸的聘礼,给老大和老小娶上了媳妇,所以也不敢对我姥姥姥爷多说一个不字。
我爸虽然名字叫王大力,可其实是个没用的窝囊废。当初我姥姥姥爷也是看上他这点,才同意这门亲的,我爸“嫁”过来后,真听话,我妈放个屁,他都得哆嗦哆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