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列夫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里说过:“在很大程度上我们并不是因为别人对我们好而喜欢他们，而是因为我们对他们好。”
这个理论在我的大学室友嘉佳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例证。
是从她和阿斑确立关系那一刻起，两人就签订了某种单方面协议。她要对他好，由始至终，毫无保留。
2
当嘉佳第n次哭肿双眼，向我们哭诉时，我大声质问她到底喜欢他什么。
嘉佳沉默了几秒，平静下来，摆开了长谈的姿势。过去，她从未向我们透露过这段感情的始末。
第一次正式接触，是高一的一个下雪天。晚自习我一个人走出自习室，天下起大雪，细碎的雪花在暗淡的路灯光下飞旋，一片一片，轻轻跌碎在脸上。寒风刺骨。是那年冬天最寒冷的一个夜晚。
他站在自习室外面，袒露的手脸冻得通红。他说，下雪了。我接过他递来的雨伞，他低下头对我微笑。
我见过他，带着一帮兄弟在教室窗口偷看我的他，坐在台阶上对我吹口哨的他，偷偷给我抽屉塞零食的他。我们没说一句话。但这一次，我知道我会跟着他走。
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可怜我。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只会向我伸手要钱，打我骂我虐我的男人。可是你们知道吗，我有过幸福。幸福只是瞬间的片断，一小段一小段，却足以温暖我。
3
大学的生活很悠闲，大家看起来却似乎很忙碌。一个寝室的一连几天见不着面也是常事。
这天，我们寝室的几个女孩破天荒全聚齐了。嘉佳搬出去住了，邀请我们去她的租处聚一聚。
我们到的时候，嘉佳在厨房做饭，她买了很多食材饮料。嘴角一直挂着笑。阿斑坐在沙发上抽烟看电影，声音开得很大，枪声、打斗声、哭叫声接连不断。
饭桌上，嘉佳不停地给阿斑夹菜添饮料。我们边吃边聊，气氛显得很融洽。突然，阿斑摔下碗筷，冲出门，扬长而去。
门回弹了几下，还是关上了。我们几个女生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嘉佳很平静，接着招呼我们。大家虽没了食欲，但还是都留了下来。嘉佳不喜欢一个人哭。
4
你结婚了。毕业两年后，嘉佳第一次在网上和我打了招呼。
是啊，半年多了。你呢，怎么样，还在深圳吗。
不在了，在武汉呢。她又说了好多，说她在深圳的工作生活，每天加班、见客户、熬通宵、拿销售冠军……
我惊讶于她的成长和变化。她羡慕我现在平静的婚姻生活。
一个星期后，我们见了面。她化精致的装，穿全套职业装，显得气质而干练，和以往的脆弱有很大的区别。
许是长久未碰面，大家都说了很多。她现在和朋友正经营一家金融公司，发展得不错，所以忙碌。
临别，她似有话要说，犹豫了好久告诉我，她还和他在一起。
很晚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他们奇异的关系。从高中到现在，整整十年。十年时间里，他们在一起，而嘉佳又独自生活了这么久。那个男人一直都在何处。
手机弹出消息，是嘉佳发来的。解答了我此刻所有的疑问。
她说她富足而传统的家庭不接受没有收入、四处游荡的男子。
他没了父母，一直在漂泊，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到哪去。漂累了就来找她，休息几天加上拿钱。
她一直在工作，为他挣旅费，负担他的生活。而他从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5
时间过得很快，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更早些。
嘉佳的生活是可以预见的。朋友圈里的舞台、灯光、华服。现实里的出差、会议、日夜颠倒。
事业理想物质，她拥有得比别人多，却从不以此为乐。她说，爱情，才是她全部的快乐。
新年快到了。老同学群里有人提议组织一次三周年同学会。
很奇怪，最后确认到场的名单里没有嘉佳。她一向喜欢热闹，爱聚会。
我拨通她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苍老，是她的妈妈。她告诉我嘉佳生病了。
白白的床单里，嘉佳的身体单薄得像一片纸。一张美丽的脸好似一夜干枯，被抽走了所有水份。
她患了严重的神经衰弱。不认识人，常常自言自语，有时嘶吼发疯。
护士告诉我，今天的她格外平静。她笑着，看着我，眼神很温柔。
下雪了。她说。我抬起头，果然发现几片雪花飘落，停在窗棂上。
她看了很久，突然转过来对我说，他结婚了，真好。
这天，雪下得很大，很久。像极了十年前那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