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何时起开始讨厌这座城市,到底有多讨厌这座城市?估计我也不知道,就像是从来不吃葱花一样顺其自然,每次接近这里,周身的紧张让自己恨不得蜷缩成一团,躲起来。又会遇到什么事,什么人,什么时候是终点,无从谈起。就像每次发誓再也不会来,就像每次在缓缓开出的收费站口的车上,告别一样,逃不开,也躲不掉。
“我把钱给你放在抽屉里了,待会儿看看,锁好,别弄丢了”看着妈妈忙碌的背影,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冬日的早上,凄冷的扎人。微弱的橘色灯光在眼前弥漫,揉揉惺忪的双眼,明亮的光,将妈妈的背影虚化,重重叠叠的晃动着,我努力睁大眼睛,是的,天还没亮。
“你别起来了,外面太冷了,多睡会,我自己关门就行了,昨天包的水饺我煎好了,待会你吃的时候热一热,我走了”。
“嗯”我回答道。貌似冬日的寒冷越发叫人往被子里面钻,哪怕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我也选择自己待着,待在被子里。听着屋外的门锁上的声音,我知道,该把灯关上了,因为天还是黑的,我得睡觉。但是我害怕,因为旁边的被子里是空的,妈妈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在哪?相似的情景无数次的出现,无数次的熟悉,但是总有陌生的感觉袭来,就像每次我都能准确的判断出那是妈妈的脚步声。
坐在长途汽车上,我想着自己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多么神奇,因为那里充满着另一个国度的魅力,是各种玩具的源头,是各种零食的集散地,是可以在爸妈身边的地方。可是,这里呢?窗外的风景变换着光影,行道树被速度切割,我盯着那急速后倒的树叶,那一头,我的作业怎么办?说好要去跳皮筋的,她会等着我吗?会生气吧!妈妈拿出橘子,剥开的香甜气息充满整个车厢,我看着手里一瓣瓣的果肉,囫囵吞枣般吃掉了。很甜。
一排四个人,我们整齐的站在教室的最后面,因为是转校,所以位子是要重新被安排。有一点局促的手,在揉搓着衣角,口袋里是妈妈装的一包纸巾,鼓鼓囊囊的在我的目光里越来越大,我最后坐到了教室的一角,倒数第二排,靠近窗户的地方,可以看见校园里的旗杆笔挺的立着,上面的红旗纹丝不动地耷拉着贴在铁杆上。我看向旁边的同桌,她把自己的东西归置的非常整齐,铅笔盒里四支铅笔长度大致,颜色一致,本子上是规规整整的笔记写着她的名字。她的辫子不长,紫色的头绳系成蝴蝶结的形状,粉色的发卡在后脑勺上一边一个,我可以看到她浅浅的酒窝,在肉嘟嘟的脸上挂着,随着她得肌肉上下浮动。我不知道她好不好,凶不凶,会不会和我玩,但是我现在不想问,因为她始终没有看我。
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一定是给我的,当打开铅笔盒的一瞬间,没有惊恐,只有快点逃掉的厌恶。黑色的蜘蛛,偌大的身体在急速的逃跑,它应该是感谢我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它逃出牢笼。我收拾好书包,拍拍上面的灰尘,背上,走出校门。我用力的揉搓手指,我讨厌被蜘蛛碰到,那股莫名的恶臭气息在我的鼻尖弥散开来,我想快点回家,狠狠地洗。
“我想回家,就是回去,我不想在这学,家里是一样的”我告诉妈妈,在我小升初的时候。
“谁照顾你,我又回不去,这里的教育水平高,随便上都能考个好高中,你回去谁管你”妈妈将手里的筷子放下,看向我说。
“我住校,我去奶奶家,反正我就是不在这里”我扒拉了两口饭,咽了下去。
如愿以偿,我踏上了回家的路,在车上,我看向来窗外来送我的妈妈,我以为我会高兴,为我能够自己生活高兴,但是我好像又哭了,没有眼泪,没有声嘶力竭的被窝。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来这座神奇的城市,没有玩具也没有零食,就连橘子都是酸的。我把头扭过去,看着前方的路,六小时后,我将要到达我的家,回到我曾经心心念念的家乡,不会有陌生,不会有孤独的影子。
一直在熟悉,一直有意外,一直不会习惯,习惯了一个人的方式,却也不能娴熟离别的味道。
“你得来,我们都在这里,你在老家干什么,过年得一家人在一起才热闹”,可是你们又不能回来是吧,我对着电话说,挂掉后我坐在旁边,盯着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伴随着指针一圈圈的转动,时间好慢好慢,我会目送你们远去的背影,不会有不乖的行为,时间的距离让一切在回忆中凝固悲伤,只有我时间越长月难受吗?可笑吧,我又一次遇到你,来到你的世界,车马流水,灯火通明,在一阵的欢腾气氛中没有一处可以留存我的笑。
一座城市,我的陌生变成熟悉,多次辗转,我的渴望被一点点的击碎,小小的世界,被生活挤压殆尽,我看到了天空上面飘着红的风筝,被线死命的扯着,拽着,挣脱不开的辽阔,你也想要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