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
第二日,朱拂玉早早就起身,让济源喊来了吴广林亲自询问了一番。吴广林也不甚清楚朱远圻妾室是哪里人氏,只能让自家媳妇再去朱远圻府邸时,暗暗打听后才能知晓。
晌午时,朱远圻进了春风苑,手里提着食盒。
“我命人做了些本地吃食,都是些精巧的糕点。”朱远圻打开食盒,递给栾欢月看。
栾欢月拿了块儿尝尝,点了点头道:“这点心做的精致!世子,我想学一两种,以后自己做着吃,可否请做这糕点的掌厨来教我?”
“来人!”朱远圻高声喊了一句,一小厮快步跑了进来,朱远圻嘱咐道:“去请了做糕点的掌厨来!”
朱远圻见梳妆台前,一个还未做成的大马玩什正立在那儿。惊奇不已,起身前去拿了来仔细瞧着:“这是做给我的罢?”
“承蒙世子照顾,我无以为报,只得弄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物什,聊表谢意。”栾欢月说的客套,朱远圻却似乎半句都未听进去,只摆弄着大马,像个孩子。
栾欢月有些忍俊不禁,忙拿回了大马玩什,放回梳妆台道:“世子,这玩什我还未完工。待到做完时,你再玩罢!”
朱远圻留恋地又忘了一眼,感激道:“多谢你!”
栾欢月笑着:“世子客气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小厮便带着一妇人前来。朱远圻见栾欢月兴致勃勃地问着女掌厨详细的做法,也不打扰,坐在椅上喝茶,自觉十分圆满。
此时,跑进来一小厮,低声在朱远圻耳边说道:“孟家小姐来了,正在前厅等您呢!”
朱远圻点点头,没有起身,依旧慢悠悠地喝茶。栾欢月自然是看到了,好奇的问:“可是有客到?世子不用去迎客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我想着与你多待会儿再走!”朱远圻说的很直白,栾欢月却面色一僵,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朱远圻话说的自在,口气是与家人说话般地流畅。
“世子还是先去迎客吧。”栾欢月低下头,心里却有些烦闷。
朱远圻看出栾欢月的不自在,也不在说话,放下茶杯,与小厮一同走出了春风苑。
栾欢月看着朱远圻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朱远圻很好,待自己也很好,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样的别扭呢?栾欢月想不明白,皱着眉。
女掌厨不是别人,正是吴广林的媳妇姚氏。平日里本没有进入内宅的机会,今日朱远圻召见,方才入内,一路小心谨慎。姚氏从未见过府里的那位贵人,因而今日见了栾欢月,以为她便是那位贵人,伺候的更加小心。
见朱远圻离开,姚氏上前踱了两步喊道:“外头风大,您当心着了风寒!”
栾欢月回过神,看了眼姚氏,目光有些深邃。姚氏抬眼看倒在她望着自己,低下了头,极为恭顺。栾欢月把她扶起,温声问道:“我听小厮唤你吴姚氏?”
姚氏点头,笑呵呵地回道:“正是。”
“你夫君是做什么的?”栾欢月一脸好奇地样子问道。
“拙夫在永通镖局做镖师。”姚氏见栾欢月听着感兴趣,又问道:“您想听些趣闻吗?”
栾欢月点头笑道:“我自小在苏杭一带长大,近几日才来谷城,已算是出了远门。你捡些有趣地事儿,说来听听罢!”
姚氏心里纳闷,但此时也无法细想,见栾欢月拉她坐下,只得坐在细细讲了几件趣事。栾欢月听的开心,开心地说道:“有趣的很!下次见了灵雨姐姐,我定要告诉她!”
姚氏附和地点头,还想开口问些什么,就见朱远圻踏进了院子,便不再说些什么,道了声告退,随着小厮离开了。
栾欢月见朱远圻踏步走来,心里那烦腻的思绪又起,皱着眉问:“世子寝房想来定是节俭朴素的很!”
朱远圻一进屋便见栾欢月皱着眉拿话刺自己,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问道:“这是怎的了?”
栾欢月瞪着他,心里有一万句话,但却一句都说不出。说他不知羞臊,总往姑娘闺阁跑?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他待她已算客气。
朱远圻淡定地坐下,见栾欢月还站着,招手让她也坐下,替她倒了杯茶说道:“我知道你厌烦我成日你来看你,我也知道你此刻在心里头骂了我千万遍。但明日、后日、大后日,我还是要来的。”
栾欢月恼怒地瞪着朱远圻,正想开骂,却忽地发觉朱远圻说话这样直接,与自己何等相像。若骂他不要脸,岂不是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想着,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方才我去见了一位姑娘。她是湖广总督孟大人的千金,她会在府上住上些时日。”朱远圻说着,见栾欢月丝毫不好奇,放下茶壶道:“父王想让我迎娶孟家千金为妃,想在成婚前,让我与她多相处些日子。”
栾欢月听完这句话,有些疑惑。既然朱远圻已有要迎娶的对象,那日为何还要说那样的话。朱远圻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解答:“我不愿娶她为妻。虽说与孟家结亲,于我、于父王,都是百无一害的事情,但我亦有我的底线!我的妻子,将与我结伴此生,我不愿将这样的缘分任由利益践踏。”
栾欢月听着朱远圻的话,心里对他的想法是认同的。眉头不在紧锁,松展开来,耐心地听着他说。朱远圻见栾欢月已没了怒气,继续说道:“我叫人查过你。我知道你姓颜,是宝应城颜家绣坊嫡女。也知道你在金凤楼盛怒下所做之事。也因此,还未见你,我便知道你便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钦佩你的果决,珍惜你的品性,欣赏你的机谋,倾慕你的才情。这是原因!”
栾欢月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与她初见时,便那样着急地告白。可面对朱远圻的真情,她却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回应。
“世子,你想让我,帮你对付的人,是孟小姐?”栾欢月虽心里有了几分确定,但还是想要听朱远圻怎样说。
朱远圻点头。栾欢月低头思索了半日,展颜笑道:“我愿帮世子。但也请世子在事成后,放我离开。”
朱远圻心里有些失望。本以为听了他的话,栾欢月即使不动心,也会有些动容,没想到她却只字不提。朱远圻低着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倒着,就听栾欢月缓缓说道:“世子方才所说,欢月记下了。但是欢月也有话想要同世子说明。”
“既然世子已知我身世,想必也知道,我做过许多坏事……并不如世子夸赞的那样完美。”栾欢月回忆起颜家的短暂生活,想起云展,发觉好似没有从前那样难过,坦然了许多。
“世子远居凤阳,想必做世子妃会十分舒心罢!”栾欢月想了想,笑了笑。但抬眼看朱远圻,却见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是勉强一笑。
两人又聊了些孟小姐的事情,约定了第二日出门踏青。
吴姚氏当夜回了家,便把进内宅见了贵人的事情细细讲给了吴广林听。吴广林一听,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便往客栈跑,走到一半儿,又把吴姚氏从床上拽了起来,两人一起去了客栈。
朱拂玉本已睡下,听说是吴广林夫妇来了,将两人喊了进来。听了吴姚氏的话,朱拂玉心里大喜,面上却不显,平静地让两人赶紧回家休息。
张礼睡意朦胧,小声嘟囔道:“不过是些小事,哪还值得大半夜来禀报?”
济源听到,看了一眼眼睛亮晶晶地朱拂玉,见他没听到张礼所说,瞥了张礼一眼道:“快睡吧!明日定然要早起!”
果不其然,寅时不到,朱拂玉便喊了张礼起来,精心梳妆了一番。便要带着张礼去朱远圻府邸。济源再三劝阻,好歹让他等到了卯时才出门。
辰时,栾欢月与朱远圻两人马车上,两人各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画面甚是和谐。朱远圻眼睛虽瞄着书,却并不专心,时不时地望着栾欢月。
栾欢月知道朱远圻在偷看自己,面无表情地翻着书道:“世子想必去过许多地方罢?”
朱远圻放下书点头道:“少年时,曾与友游历,倒是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趣事。你可有兴趣听听?”
“既如此,世子切莫再同方才那样,行那偷窥之事,实在有违君子之风。”栾欢月翻了一页书,侧过身,不再理他。
“颜儿教训的是!”朱远圻见她不高兴,忙拿起书,不敢再望她。
朱拂玉此时已走到朱远圻府邸不远处,远远地见停在府门口的马车向自己驶来,停下了脚步,盯着马车看。
栾欢月见他拿起书,心绪却也飘远了,又一次想到了朱拂玉:“若是他,定然不会这样好说话,又扯出一些歪理来。”
栾欢月掀开车帘,随意一瞥,竟看到一袭蓝衣的朱拂玉。栾欢月刚想张口,就见朱拂玉回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她只觉自己胸口一紧,整颗心好似定格了,眼里只有那个人,那双眼。
马车渐远,张礼见方才还急吼吼要去见朱远圻的朱拂玉此时定住不动,有些不解地问道:“主子,怎的了?汉世子府就在前头了。”
朱拂玉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也不理张礼,喃喃道:“白日做梦吗?本皇子还从未做过,试上一试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