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讨论一件小事吧,感觉这里写东西还不错。
第一件事,我为什么要写呢。钱钟书说年轻人总会把自己的创作冲动当成创作才华,我深以为然。我是没有才华的,不管才华这个东西是不是个定义良好的东西,我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我质疑才华这个概念是不是定义良好的,我们可以改天讨论这个事情,不过这现在听起来有点无聊。我有的是冲动。
我有,有过,也还要有很多冲动,他们多半是烂尾的,甚至都是只开了一个头,还没到脖子就烂了,在这里写东西很有可能也是这么一件事情,一个冲动变成别的更长久的东西是很难的,我相信半途而废是几乎所有人的常态。
从我对我自己粗浅而片面的认识出发,我写东西基本上就是白描和白开水。白描和白开水好呀,一切都像没发生一样,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你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你临死的时候,你就能够说:我已经把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这个世界,就像白开水一样,在这个世界里静静的流过,或一饮而尽,或洒满一地,都像没发生一样。对于任意一个人,给定任意一个小量,都存在一段足够长的时间,使得过了这个时间之后,这个人彼时在这个世界上的影响小于那个小量。这听起来是自明的,甚至是平凡的,但我相信人们对于这个问题的争议主要集中在最后趋于零的这个收敛是不是一致的,也就是说那段足够长的时间的长度是不是必须和人相关。显然,如果古往今来的人数是有限的,那么这个收敛一定是一致的,因为对于有限个实数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最大的那一个数。古往今来的人数是有限的,这听起来也是自明的,但这同时会给人们带来一个隐约的好处,对于任意大的一个量,存在一个人,使得这个人对世界的贡献大于这个量的时间不短于任何其他人,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到,除了白开水和白描,我还会产出废话。
当我在写上面这一段废话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呢?我想,噫,如果我能把人们的影响力当成关于出生后过了多久时间为自变量的函数,那么也许我能基本的描述一下最后那个趋于零的过程,比如像是一个类似等度连续一样等度趋近的概念。可这是徒劳,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物理的东西和实数是同构的,这让我感到困惑,我为什么学了这么多分析。牛顿莱布尼兹一开始发明微积分的时候是为了更好的描述这个世界的,可现在靠分析你基本上描述不出这个世界。调和分析之类的硬分析里面,最基本的二进分解,divide and conquer,那为了最后的估计,取的常数们经常疯狂的大或者小。无穷这个概念还是很奇怪,实数的结构还是很奇怪,即使当你完全明白它们了,当你凝视它们足够久的时候,你会觉得人类或是它们至少有一方是异类。
这个时候我又会去想,那人已经很多了,可以近似当作无穷做了,可以套一些概率和统计力学的东西了。可这也很奇怪,而且这和我的初衷是相悖的。我的初衷是什么,是得到一个像数学一样一定真的结论,当我开始建模的时候,这一定不会一定真了。我希望得到一个像哥德尔不完备性定理之于数学一样之于这个世界的结论。或是保罗科恩的选择公理的独立性和连续统假设的不可证。如果有人问我数学里面最让我着迷的几个定理,这些一定是在前五的,元数学的结论,真是一些会永远让人吃惊的结论。所以也许我想要的是元物理的结论?metaphysics,即是形而上学。
可每当想到这里我便会觉得维特根斯坦像一条天堑一样挡在我面前。我怀疑我这一生能不能跨过早年的维特根斯坦。
他说数学命题都是重言式,说人生问题都是伪命题,说上帝不在世上现身。我都万分同意。可他留给我们留下的只是一连串的无意义。
当你站在更高者的角度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大概都是无意义的吧,意义是什么,如果等价于语义的话,那他也可能是伪命题。我是支持语法等价于语义的,我认为中国屋里的那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是懂了中文的。如果不等价于语义的话,这种人生问题早晚是要消解的吧,至少我们在此岸是得不到答案的,这种自指的事情怎么会得到答案,就像一个集合看自己总是开闭集一样,怪怪的。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觉得自己跑着逃脱了奇怪的人世来到了没有意义的荒漠,这里人们穴居裸体,茹毛饮血,老死不相往来,多么美好。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意义的。我相信仓颉造出字来的时候天雨粟鬼夜哭是真的,这真是万劫不复的大悲剧。
我是无政府主义者,我一切思想的根源来自无政府主义,每次当我写废话的时候我基本上都会结束于此。我认为人像非洲大草原上任何一种动物一样生活都是好的,前提是不能有一个人开始思考什么是文明。小国寡民,垂手而治,时间裹挟着人生像白开水一样流走,真好。
可我又知道我们走到现在早就没有了回头路,这种无意义和有意义交锋的错愕感每天不停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面对它我选择回到数学,继续凝视实数的构造,各种函数空间,各种各样的流形,他们之上的几何与拓扑,它们比生活要宏大一些。这是逃避吗?是。可这个世界上有谁不在逃避什么呢。逃避是伪命题,这只是主动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