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墨点清颜
古往今来的舞文墨客都会赞美花开, 都会赞美花开时的美丽。然而,可谁又曾注意到花谢的那份宁静?那份悄若无声的美?
儿时的记忆里,我的父亲喜欢养花,农村的院子是极大的,可比现在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敞亮多了。大大的院子里,父亲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而且会随着季节的变幻而变幻着。
譬如说,天气暖和的时候,满院子几十盆大大小小的迎春花、鸡冠花、指甲花、美人蕉等等,开的那叫一个妖娆。花开的时候,差不多全聚在一起,大大小小,多多少少,浓淡清香,分不出谁是功臣,也看不到谁是败将,彼此扎堆开在一起,只是图一个开的热闹。
而到了天渐渐变凉的时候,满院子又是菊花的天下了,父亲苦爱菊花,我没有问过父亲为什么如此的爱菊花,我也不敢问。只是有次下着大雨,刮着狂风,我用试探的口气给父亲说:“今天就不去上学了吧?”父亲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他看着因为天气变化而早早的把几十盆菊花搬到走廊下,从而避免了一场摧残时的菊花说了句:“你不能成为温室之花,温室之花就得有温室之花的样子。”我知道,前一句是说给我听的,后一句是说给花听的。
是呀,身为温室之花,有资格不经历风雨,就能享受彩虹和人们的赞美。原来花的美,就是为了印证人们的赞美和爱护。而我,打着伞走在泥泞的乡村小路上,秋雨斜扫过来,冻的我有点发抖,心里愤愤不平的想:“凭什么你生为花别人都爱你?凭什么我生为人,活该这糟糕天气还得去上学?”
我一直觉得,父亲爱花的程度超过爱我。阳光、水、肥料,一样不少的伺候着,犹如电视剧里面的老妈子一样伺候着主子们。所以,院子里的花才会生命无限。
父亲平时没事时,就喜欢站在花前,看着满院子的青黄红绿粉蓝紫,一脸的舒畅,那神情,犹如父亲干活累时,抽一支烟时的享受。
父亲不但自己喜欢养花,还暗暗的诱导我也要爱花,可不是嘛,在夜晚,父亲居然把他的这些妖精们搬到我房间几盆,美其名曰,让我做梦犹如花儿一样美好,殊不知,我总觉得这些妖精们是过来和我一起抢夺氧气的,于是,便借口夜里味了这些花香鼻子过敏,让父亲给搬了出去。
说实话,我家的花,也没有什么高档名贵的花,大多数的花,都是父亲从别的邻居家或者几个拜把兄弟那挪过来的。一棵两棵看不出来好看,但是几十盆花放到一起,就能看出它们的风情万种,婀娜多姿,这些花,白天开的个性张扬,到了晚上,就会鸣锣收兵,城门紧闭,养精蓄锐,等待着第二天再次出征。
有天早上,蹲在水池旁边的我正在刷着牙,眼睛随便一瞥,居然看见有朵花开了,我记得昨天瞥的时候还是花骨朵呢,今天就开了。我顶着满嘴的泡沫急急忙忙来到了这棵花旁,呀,开的可真漂亮,金黄桃红的大袄,敞着领口,露着雪白的“脖子”,我惊叹的差点没有叫出声来。父亲走到我跟前说:“这叫大丽花,名如其花啊,美!真美!”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也把看花开当成了一种享受。可是看花开的时候,总会遇见花败,前者是一种享受,后者是一种扫兴。就如唐曾去西天取经,路上碰见了一群妖怪,一个美妙世界,真是横生节枝。
可是,自然节的规律不是我们人类所能控制住的,就像这花,开得越灿烂,败花也就越多。花开、花落都在同一平面上,从生到死,就在同一个空间里,生生死死都在兜圈,都在徘徊。天高地远,死在生前,生在死前,其实都是一种细水长流的延续。
父亲喜欢花,也喜欢这种细水长流的过日子,父亲说,人老了,子女也大了,不会再去计较以前的是是非非,所有的轰轰烈烈都随它去吧,人啊,自足就会常乐。
父亲的话,听得让人伤心,让人想哭,尤其是我,但是,我不敢在父亲面前表现一丝一毫的伤感。我父亲的内心里有块伤疤,这块伤疤就是我,尽管我们父女俩都心知肚明,但是谁都不会轻易说出口,我是不敢,而父亲也许是因为“爱”,从而不会开口指责我。
就像这满院子的花一样,尽管每朵花开的时间都不一样,每朵花谢的时间也都不一样。人生太短,又似乎太长,就如这花的周期一样,人生不只有花开,同样还有花谢。
吃得了人间的苦,享受了人间的乐,还得有勇气把自己活得像花一样绚烂,像花谢一样的宁静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