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二的“老破小”,是位于老城区的一套一居室,虽然破败不堪,可在七、八年前,也算得上是商业圈的三环。凡二一身的租房本领,都是在出租这套房子的过程中历练出来的,用凡二自己的话说,是在“战斗中成长”。
“老破小”在湘江边的一条老街上,老湘潭的历史上叫做“十总”,离潭城古迹关圣殿仅百米之遥。临街都是一些年代久远的旧房子,早餐店服装店水果店弹棉花铺子电器修理铺子林林总总,从街口一直罗列到老街深处那些摇摇晃晃的木质两层小楼里。老街虽然破败,却是人来人往,满溢热热闹闹的烟火人间气息。这里的房子好租,租价却不高,算是租房的中低端市场,租客基本是附近做小生意的,男的粗犷直率,女的泼辣善辩。凡二每次来处理租房事宜,标配是丸子头、大短裤加人字拖,尽量把自己往太妹范儿上收拾——多少整出点包租婆气质来,算是拿范儿壮胆,从气场上碾压那些鸡贼的租客。
“老破小”的楼下,有一家驰名吃货圈的麻辣小龙虾馆,每天人来客往,生意兴隆得很。大盆大盆的小龙虾红光油亮,在店门口的展桌上列队迎宾。凡二进去吃过两次,每次都是一边辣得眼泪鼻涕双管齐下,一边伸出五爪金龙(乘以二),坚持不懈地啃。居民楼改成的餐厅排油烟效果不好,任你坐在哪个位置,都有烟熏火燎的感觉,这种烟熏火燎的味道就像电信的WIFI一样气场强大,以至于凡二坐在自己五楼的一居室里,也逃不掉麻辣小龙虾的魔幻气味。
味道怎么进来的?当然是临街的那扇窗户了。这扇窗肩负通风重任,不能总是不开——当然,肩负通风重任的,还有纱窗上一个圆溜溜的大洞,据一个女租客说,那是“老鼠进来的洞!”,她说亲眼看到一只大老鼠从洞口爬进来——“吓死人了!怎么会有老鼠啊!”
——当然会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楼下就是小龙虾铺子,难道就允许你喜欢吃,不允许老鼠来啃点壳壳爪爪?!话说回来了,凡二也承认这屋里老鼠有点多,每期租客到期,凡二去搞卫生,总能在犄角旮旯里扫出一堆老鼠屎来,总有小半饭碗的样子。凡二扫得头皮发麻事小,问题是租这屋子的,大部分是附近一条街上做服装生意的女孩子,每个新租客都会被老鼠吓得花容失色,电话骚扰凡二一周左右,提出各种要求——退房子,降房租,换纱窗,买粘鼠贴贴……,老老实实的凡二开始总是想租客之所想,鞍前马后地做好善后工作,可是后来!有一位,不但要降房租,还说吓到失眠抑郁,要赔偿精神损失费!纠缠不休。一来二去的,凡二学聪明了,以后但凡遇到老鼠事件,她会在电话这端花容失色得更惨,“啊!老鼠!表吓我啊美女!这怎么回事?!你得要讲卫生啊!”,痛心疾首。那头一愣,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凡二化被动为主动,赶紧挂电话了事。
“老破小”租金不高的直接原因是“破”。这么说吧,收拾干净了,站门口看第一眼,该有的都有,但是只能看,最好别动。四条餐椅,好像都有一条腿短点,坐上去总是有点摇摇晃晃(凡二怀疑是地面不平);标标致致的大衣柜一开门,总有一扇会掉下来小半截。床就不用说了,有一回租给一个彪形大汉,入住没几天就给凡二打电话,火冒三丈,“哎!老板娘!你这床太烂了,我翻个边,嘎吱嘎吱的就要散架!”,凡二故伎重演,“啊!怎么回事!以前的租客从来没说过啊!大哥,床是用来睡觉的,不能做运动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送工具过来,你自己加固一下好不好?”
化被动为主动的好处就是,对方一个心虚,调子会立马下降四——六度。凡二马上送过去起子扳手,外加一个家里不用的电饭煲——她注意到这个大汉搬进来时带了碗筷之类。对方大受感动,凡二化干戈为玉帛,圆满解决问题。
凡二如此谦虚谨慎,自然是源于对自己那点破烂家当,心里有数。中介多次建议她重新装修,说是租金可以提高一倍,凡二把账一算,得租好几年才回本,算了,图个省事,不折腾了。
家具还好对付,最麻烦的是家电。热水器三天两头地罢工,空调又是修又是换氟利昂,最终整机换新才算了事。老电视机的遥控坏了,找遍马云爸爸家搜不到,跑遍小家电市场也找不着,最终是在老街的一家电器修理店找到了这个古董。凡二脑袋开了窍,没事就去修理店坐坐,买包槟榔和师傅聊聊天,一来二往的,混熟了,每次电器告急,凡二一个电话打到修理店,师傅十几分钟就解决问题,凡二这才从破电器的苦海中解脱出来。
以此类推,送煤气罐的,查水电表的(老房子的水电是分户出来的,有诸多麻烦),附近的租房中介,凡二通通混成了熟人,神马换灯泡修水龙头之类的小破事,就连粉刷墙壁,凡二都不必亲力亲为去监督了,旧房子的优势就在于安排谁去都放心:不怕东西丢不掉,只怕人家看不上。
在凡二的既定思维里,租房子不但是个体力活,更是居家技能全面提升的快速渠道。每当凡二元气满满地奔波在挣这点小菜钱的道路上时,总会想起《麦兜系列》里的麦太,无所不能的麦太家居万能侠,穿着超人的斗篷,所向披靡,搞掂一切。(2017-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