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去办事，就叫了辆滴滴。

很快就有人接单。我有点事情耽搁，让司机在楼下等了一小会会。一坐上车，司机师傅埋怨：你可真够慢的。

呀，这司机师傅脾气还挺大啊，跟我之前遇到温和客气的司机师傅们不太一样。得，什么也别说了，谁让是我墨迹了呢？

“你要怎么走？”他问我。

“我跟人约的14:00见面，不能迟到，其余您自己看着办。”

“行！”他边回答边开动车子，也打开了导航。走着走着，导航提醒他偏离了方向。

“您偏离导航了呀？会不会走错路哦？”我有点担心他不小心拐错方向。

“你不是说不能迟到吗？我没按导航走，选的是不堵的路，这样还快些。姑娘，你是怕我绕路吧？我跟你说哈，我在这金茂府有房子，家里几辆豪车，不会贪你这点小钱，我是没事干，出来开滴滴玩的。”

哎呦，原来是有钱人呐。

他语气里对我“小人之心”的嫌弃，又加上他刚才的态度，让我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他好几遍，心想，要是一会迟到了，再好好算账。

“咱们中国人就是素质差，你看这，红灯了，人和车都不等绿灯，非要闯红灯，在国外是不可能发生的，都很规矩。”在路口等红灯的间隙，他愤愤然。我这个有时候也闯红灯的人，没接话。

“在国外住久了，一回来就特别不习惯，你看这雾霾，这车堵的，真是闹心。”虽然我也对这些闹心，但是还是不想搭理他。

“有的乡下人外地人，没见过世面，车都不会开。今天遇到一个外地车，逆行，我跟他说，嗨，伙计，你车逆行了，你猜他说啥，他说我知道逆行，又怎么滴？你说气人不气人？你能跟这样的人置气吗？不能！不值当！”他义愤填膺的说。我虽然没有逆行过，但自觉对北京这个城市来说，我也是个乡下人、外地人和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所以也没有接话。

我都这样“塞北的雪”了，他该感受到尴尬不说话了吧？

呵呵，并没有。

“我跟你说，我之前是做侦察兵的，只要陆地上会跑的东西，我都会开，包括火车啥的。我们还学习各种搏击术，招招致命。”

侦察兵是个什么鬼？真有这么牛还是在吹牛？我没忍住好奇心，打量他一眼：50多岁的模样，头上戴一个迷彩帽，肤色黝黑，单眼皮的小眼睛里，有一层精光。我只在在一些比较精明的人眼睛里见过这种光。虽然他是坐在那里的，还是看得出来身形的魁梧。

他接住我打量的目光，像是回应我乌压压质疑，讲了一件事：

“有一次，我见一小年轻抢一个女孩子手机，女孩子都吓傻了，呆在那里都不知道动了，也不知道喊。我问那女孩：这个人你认识不？她说不认识。我说好，你等着，我把手机给你要回来。我走到小伙子跟前，跟他说，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把手机给我；二，如果不给，数五个数内，你肯定要倒霉。小年轻不信，不肯给我手机，我就上前抓住他，把他一个胳膊弄脱臼了，再把他下巴给弄脱臼了。他疼的嗷嗷的，哈喇子流的满胸膛都是。我把手机还给姑娘，又回到小年轻那里，扔给他两百块钱，对他说：这次是给你个教训，这些钱你拿着去医院挂个号，让医生给你把骨头接上。钱肯定不够，其余你自己付。这次我不报警了，以后你就别干这样的事情了。”

他讲的这个场景，有很强的代入感，想象一下：突然被抢，惊魂未定之时，有个男人突然出现，见义勇为英勇神武，两三下就把坏人给收拾了。这桥段太影视剧了。

我中断想象，放弃不搭理原则，问他：“您为什么没有报警呢？”

“他还小着呢，如果报警，他这是抢劫罪，至少要判7年，那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您这做侦查兵的，怎么这么有钱？”

“我最开始是做侦察兵的。做了好多年。后来执行任务的时候，肚子从左到右被人给划拉开了，受伤比较重，再干不了侦察兵，队里就让我给军长开车。干了几年，我跟军长说，我想回家娶媳妇。军长说，娶媳妇还用回家娶？军队里不是有姑娘？看上哪个了？我跟你说合说合。我说我不娶还穿军装的，没意思。其实我这样说只是想复原。后来军长就放人了。回来后我就找了我现在的老婆。她是个老师，我那个时候好多姑娘追呢，但是我就崇拜老师，觉得老师有文化，有气质，能好好过日子。不久后我们就有了女儿，我原来侦察兵的队长，看我需要养家糊口的，就让我跟着他做国际贸易生意，做了好多年，挣了些钱。再后来出了车祸，就不想干了，其实也是因为累了，就把生意都给结了，全家移民到美国。我跟我老婆现在没啥事，就全世界旅游。因为女儿还在国内做事，我们每年还回来住一段时间。我回国也没啥事，无聊了就开滴滴。哎，我女儿也快要结婚了，婚后也搬到美国住，那以后回国就少了。”

“您嫌国内堵车、雾霾，还嫌弃外地人乡下人没素质添堵，少回国不正好？这么嫌弃我们就别回来了呗。”

“哎，姑娘，你不懂，这里是家啊！”

车到了目的地，13:57分，他还真没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