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__余光中
年少时读《乡愁》并没有多大的理解能力,只觉得那时的人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愁。
直到长大后,看到身旁两鬓斑白的阿婆,整日坐在家门口的柿子树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嘴角总是念念有词。
她额头的皱纹像久远的千沟万壑,眼睛深邃得像深潭里的水,满脸沧桑诉说着她和阿公的故事。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国民党进村抓壮丁,身强力壮的阿公首当其冲被抓走,留下阿婆跟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刚开始还有书信联系,没多久阿公就随大部队撤退到台湾,此去经年,再无音讯。
走的那年,正值中秋时节,阿公亲手在家门口种下了柿子树,并许诺,柿子成熟时便是他归来之日。
守着承诺,也守着希望,阿婆这一生都在等待中度过,即便是饥饿困难的年代,也没曾想过改嫁。
五个孩子,除了老二生病无力救治过继给别人家养,其余四个都在她顽强的照料下活了下来,长大成人。
流言蜚语只能伤其表皮,不值一谈,生下来,活下去,才是那个年代最重要的事情。
上世纪九十年代,镇子上一同走的人陆续回来探亲了,只是没有人知道爷爷的消息,他们一同去了海峡对岸,然后各自走散。
短短的海峡,隔着生与死,思念是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也最折磨人。平安抵达对岸,又怎会走散?又怎会忘了回家的路?
阿婆说,柿子树在人就在,他说过柿子成熟时节就是他归来的时候。
一年又一年,柿子熟了一茬又一茬,高大的柿子树上结满了果实,远远望去就像一盏盏高高挂起的灯笼,指引回家的路。
隔岸远到摸不着,看不清,想探究也无能为力,穷其一生,始终等不来暮归人,不禁潸然泪下。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此刻,两岸共赏一轮明月,这边盛世繁华,普天同庆,那边,何时同邀一杯酒?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多少爱恨情仇,多少家国情怀,都写在历史的长河里,不曾忘记。
幸福是什么?是生在和平年代,长在和平年代,祖辈们骨肉分离的悲剧不再重演。
咫尺天涯,隔海相望,回家的路并不遥远,却走了长长几十年,生命中的来与往总该有个仪式感,迟归的人,你是否听到隔岸的呼唤?
月是故乡明,酒是故乡淳。
长大后,也曾试图连接起阿婆记忆的碎片,只是时间长河里早已经物是人非,山长水阔,无从寻起。
常常给阿婆讲起,海的对面有日月潭,阿里山,有跟我们一样热情的乡民。距离阻隔了相见的机会,却阻隔不了思念的蔓延,阿婆的一生啊,都在想念对岸的人儿。
所有的历史只能铭记于心不忍忘记,国是由千千万万个小家组成,炮火纷飞的年代,无论是情愿或是被迫,所有的离开都是为了保存小家,不曾有背叛。
如果有选择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也没有人愿意抛妻弃子,生在混乱的年代,国运家运皆浮萍,人本渺小,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时光冉然,岁月催人老,阿婆已经九十多岁,身体已渐渐老去,这一生,怕是等不到要等的人了。
爱情最美的模样,莫过于你说过的话我都相信,你许过诺言我一直在等待。
在这个物质横欲的年代,我们缺乏安全感,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爱情有时候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什么海誓山盟,转眼之间就烟消云散了,彼此之间更多的是相忘于江湖,细水长流的爱情,可遇不可求,也只有父辈年代得以长久。
我们崇尚快乐至上,却忘记爱情最初的模样。把爱情放到天秤上衡量,付得多了付得少了,计较了,权衡了,也就放弃了。
就像鞋子,从前坏了都会修修补补,而不是去换一双新鞋。旧的观念未必不好,新的观念未必就正确,遵循内心选择,而不是随波逐流。
喜欢木心先生《从前慢》里的几句诗: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时代在变,初心不变,渴望爱情美好与圆满之心不曾改变,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世界多些和平,少些战争,即便我们不能左右这个世界;愿世间少些分离,多些重逢,即便不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等到你。
每个月儿圆的时节,我们都在柿子树下延续等待。
年年岁岁岁,惟愿不曾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