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记忆是模糊的;就像成年老酒,总要有个蹉跎的过程。
绿皮火车上的味道,令人作呕。满节的车厢像傍晚的菜市场,混淆的音响;家长里短的长舌妇;噼里啪啦的打牌声;相比用塑料袋装呕吐物的味道来说,还是新鲜的。
买的是卧铺,靠窗。
老头说:“上铺干净,没什么人,可以睡会儿”!老太难得配合的爬上去,搂着我,能感觉到她颤抖的身躯,拍我背的手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下铺传来老头沉闷的声音:“睡会儿,我守着”!在朦胧中我依稀记得,老太缩卷的身体,老头一根一根的抽着利群。老头喜欢利群,他总说:“小丫头,去隔壁买包利群,我给你瓶娃哈哈”,抽过15块屁颠屁颠的去了。
其实,我只是浅眠,我等着老头说:“小丫头,去买包利群,我给你瓶娃哈哈”,老头说:“小丫头,可喜欢哇哈哈了,每天都是就着饭吃的”。老头吐着烟圈,用手一戳就是个甜甜圈;老头还喜欢抱着我,用细短粗硬的胡子刮我的脸,生疼生疼。
但那天,老头什么也没对我说,拿着利群站在车厢门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着。我透过玻璃窗的反射看了很久,没动,也没问;或许,这世上真有些事是不可触及的,我不想问,也不敢问;老头的背影太过陌生;老太的抽泣太过悲伤;那时的我还小,对于离别,甚是无感,却也记忆深刻。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醒来,已被老头抱在怀里。脚下是一片庄稼地,勉强有条田埂,可供人行走,就叫小路吧!雨后的小路泥泞不堪,一步一洼,稍有打滑,出来可是泥娃娃了!老头抱着我深一脚浅一脚。转头看过,跑在前面的老太跑一段摔一跤,跑一段摔一跤,这下,可真是泥娃娃了!我依旧看着,好奇的望着,是什么让她那么魂不守舍呢?
院子里死气沉沉,村民都戴着白色的帽子,穿着麻衣,我不喜欢,老太偏要把帽子往我头上戴。不喜欢的理由是什么呢?该也是到我初次发育的青春期了吧!小姑娘知道漂亮了!帽子戴在头上,难看的令我窒息。怄不过的老太便拿了根白色布条系在我腰上,显然好看多了。
我在院子里站了好久,老头老太也不知道去哪了。顺着小石板路往大厅走,厅中央放着个水晶箱子。那时不懂,也没人说,小姑娘都觉得透透的,亮晶晶的,发着光的东西像宝石一样漂亮。然而,我还没碰到那像宝石一样的箱子,便被打了手,也不知道老太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老太拉起我,让我叫“老太公”!那叫“老太公”的人,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到半空中便放了下来。我想,他大概是想摸我的头或脸吧!“老太公”眼泪纵横的看着箱子里的“人”,是“人”啊!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太公,只记得一句话:“死老太婆,可要等我啊”!
村民们抬着水晶箱子,穿街过巷,夹杂着太多的声音;老太公是走在第一个的,我在最后面,透过人群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
巷子里的人,敞着门,咳着瓜子,咬着耳朵,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没见过我?也是,这也是我初次见你们!
人群是到一片荒地上后才停下来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墓地。在这一天中,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该是把前几年的第一次都补回来了吧?墓地周围笼罩的天空是紫色的,有一座座的碑和许多小小的土堆……
老太拉着我停下,“你在这里等,不要跟着”,说完,就跟着人群走了。
故事说到这里,也许完了,也许没有完。老太说,自从那以后,老太公经常梦到老太太,具体是些什么事情呢?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