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燕城的一个弄堂口。梅雨初停的清晨。早起的行人抖落了肩膀三两的淡漠与哀愁,踏着微光缓缓而行。
霍斯年小跑着紧跟上前方大步前行的兄长霍清宴。霍斯年没问哥哥为何这么早叫醒她,又将她独自带出。霍清宴自然也没说。
三个月前日军攻占了故乡。霍家身为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自然被日军死咬不放。家主霍建年想尽千方百计将自己的三个孩子送出了城。一路南下,饱尝战事苦味的三人终是到了燕城。岂料厄运再度降临——霍斯年的小弟弟霍安不幸染上风寒。因一路奔波跋涉,盘缠也所剩无几,致使霍安的病愈拖愈重。长子霍清宴便决定把稍显安定的燕城作为临时落脚点,每天寻药为弟弟治病。
“你先留在此处等我。”霍清宴把妹妹安置在弄堂尽头,独身一人跨进了一旁的木门内。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霍清宴回来了,不同的是,这次他身后跟了一个彪形壮汉和一个中年妇人。
“哟,小丫头长得倒是水灵。霍先生,你要真想好了呐,咱就利利索索地成交。”妇人伸手去摸霍斯年地脸蛋,却被霍斯年躲开了。她也不恼,笑眯眯地转头看向霍宴。“好。”声音颤巍,底气不足,这个字是从霍清宴牙缝间挤出的。他不敢去看身侧的小妹,害怕看见她那对澄澈无邪的瞳仁。
“哥……”霍斯年预感不祥,紧张地靠向自家兄长,手指攥地见青。那彪形大汉却二话不说,两步并作一步上前捉人。他擒住瘦弱的霍斯年,宛如捉只鸡崽一般容易。也不等霍斯年怎么反应,抱起她就往木门里走,任凭她撕拉咬扯,也挣不脱铁臂的桎梏。
事后霍斯年才知道,这是自家大哥为了凑钱给生病的小弟买药,把自己卖到了梨园。
那一年日军猖獗,战势紧迫。
那一年霍家衰颓,家友离散。
那一年霍斯年初入梨园,浅尝世事冷暖。
那一年她十有五而笄。
【二】
霍斯年不明白,同为霍家儿女,为何兄长忍心用自己去换霍安。只因他年纪最幼吗?还是因为他是男儿家?她讨厌这个地方,于是便把厌恶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拒学唱戏。霍建年重视儿女的教育,因此自打霍斯年记事起,她便是在琴棋书画中度过的。加之念过几年书,心性天生孤傲,霍斯年是打心底里看不上这群整体咿咿呀呀、却大字不识几个的戏子。现今国势动荡、山河飘摇,这群人却还整体夜夜笙歌,真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霍斯年不学唱戏,但不代表园主没法治她。梨园内杂物活众多,正缺人手,园主考虑一番后,往她手里塞进了抹布和水桶。
这日傍晚,凉风习习,有雨经过停在人间,冰凉的雨丝化开闷热,就连眼角也给抹上了丝丝凉意。
“喂!你,赶紧的!把这碗粥送给那头房里的七姑娘。”一个年纪稍长、身穿粗布麻衣的女子叫住了霍斯年。霍斯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七姑娘的厢房。她口中的七姑娘,霍斯年略有耳闻,那是当今名角、梨园园主的得意门生——旗琛。园中人物都亲切地换她作七姑娘。
“你怎的不去?”霍斯年反问那位女子。下人们都想一睹七姑娘地风采,现今有这么个大好的机会,这女子却不要,难免令人生疑。“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沈姨那头催得紧,还轮得着你么?”沈姨便是那日和霍清宴“交易”的妇人,她在这梨园中也算是小有地位的人物。
霍斯年不再多问,接过盘子走了。“想当初我与卿在秦淮河边,朝看花夕对月,常与并香肩。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旗琛背对院门,倚窗吟唱,唱的正是她的当红曲目《桃花扇》。唱腔圆润婉转,坚时如磐石不可撼动,柔时似水轻盈飘,一刚一柔,勾人心魄。霍斯年暗叹,这声音宛如丝纶,牵动了初霁夜空的一潭星色,搅乱了月色下少女的心。
一曲唱罢,旗琛回身便看到静立在门旁的霍斯年。“七姑娘,您的粥。”霍斯年回神,把粥放到了原木桌上。“粥?”旗琛挑挑眉,上下打量着门前的陌生面孔,“谁让你送的?”霍斯年摇摇头,道:“我只是帮着送罢了。”“嗬,这你也敢帮着乱送?就不怕粥里有毒,别人嫁祸于你。”
霍斯年一愣,紧抿双唇,这是她紧张时惯做的小动作。她当时只觉疑惑,倒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那么一层可怕的缘由:旗琛年纪轻轻便大红,这是多少人拼搏了大半辈子的梦想啊。因此有人会想使阴招报复她,倒也可预料到。霍斯年为自己的粗心道歉,不知为何总觉内心愧歉,便暗暗发誓,一定要揪出那心怀不轨之人。
【三】
这日清晨,霍斯年途径旗琛的厢房,不由自主地向里张望。她看到旗琛和另外两个姑娘正在吊嗓子,而在一旁沏茶的,正是那日托她帮忙送粥的女子。
霍斯年扔下手中的木桶,疾步走了过去,一掌拍掉女子手中的茶杯。众人皆一怔愣。紧接着霍斯年一把攥住那女子的手,厉声问道:“你竟还有脸出现在这儿。你可曾记得你犯下的好事?”那女子治污半晌,吐不出一个字,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你且随我来。”旗琛拉过霍斯年,又向一旁身着红衣的女子道:“姐姐不如好好问问你这小厮犯了何事,你也知道,我的人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若是因她们坏了你我二人的关系,那可不好。”
旗琛把霍斯年带到自己的闺房,给她倒了杯水,问她今日为何如此莽撞。霍斯年来不及喝水,慌忙解释:“七姑娘不知,前几日正是她托我送的粥。我对不住七姑娘,这么唐突就把粥送了来,所以决心一定要抓到她。可巧,今日竟在姑娘园中见到她。”
旗琛听罢不觉心中一暖:那日“有毒”一说只是她一时的玩笑话。虽然确有这样的事发生,但她不相信自己亲如手足的姐妹们会向她下毒手。想不到自己的玩笑话竟让这小丫头这么上心,过了那么多天了还一直记着。再说刚才那小厮,支吾半天也不开口,真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不是荔香姐姐的人么?难道说……
“七姑娘,您怎么了?”霍斯年见旗琛久不言语,便开口相问。
“无事。今日多谢你了。是了,你叫什么名字?”旗琛打算先隐瞒这件事,不想节外生枝。
“霍斯年。”
“是有什么寓意吗?师傅给我起名旗琛,说是选自《鲁颂》‘憬彼淮夷,来献其琛’。我没读过书、未识得字,不懂这些,只觉有趣罢了。”
“不知七姑娘可曾听闻过《诗经》?我的名正是来自其中‘于万斯年,受天之祐’。家父说,这是祝愿国运绵长,天赐洪福。”“啊呀,这真真是个好名字。那你芳龄几何?”
“及笄。”
“我长你三岁,你得唤我一声姐姐。你这年纪也不算晚,相貌又生得云中仙儿一般,为何不学唱戏?可是那沈姨不许?”
“不是的,”霍斯年摇摇头,“是我不想学罢了。”
“不如你跟着我学吧!我来教你,如何?”
霍斯年惊愕地看着旗琛,她想拒绝的,可当看着那双微挑的狐狸眼,她仿佛着了魔一般,话到嘴边却说不出。
“你放心,我这么做也希望你教我识字,这样一来,咱谁也不欠着谁。”
彼时的旗琛恍如山中蛊人心智的妖精。霍斯年看着她一启一合的朱唇,缓缓点头应允。
【四】
“你看城枕着江水滔滔,鹦鹉洲阔,黄鹤楼高,鸡犬寂寥,人烟惨淡,市井萧条。”唱声戛然而止。
“怎的不唱了?”
“旗琛,你不觉这词曲正应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吗?‘鸡犬寂寥,人烟惨淡,市井萧条’。”
三年岁月弹指一挥间。霍斯年与旗琛并肩拔得燕城梨园头筹。二人关系也随着年岁的增加而愈发亲近。可是,战况却不如这般令人省心。我军与日军的抗衡日益衰微,百姓们每每思及此,无不叹息皱眉。
“斯年,虽说你我心系家国、担忧民生,可是我们并不能做出什么改变啊。你莫再这般忧虑了。”旗琛用指腹轻触她拧成“川”字的眉头。“不如我为你唱一段《桃花扇》吧!”“想当初我与卿在秦淮河边,朝看花夕对月,常并香肩。……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旗琛的这段《桃花扇》,正是她们初遇之时她吟的曲。霍斯年觉得,这曲子仿佛是专门为旗琛作的:无论是唱词还是音韵,都这么恰如其分都贴合着她,彼此合而为一。她听过很多人唱这首曲,包括自己,可都远不及旗琛的毫厘。这是旗琛的最爱,也是霍斯年的心头好。
又过了数月,日军攻进燕城的噩耗撕碎了这片土地的宁静。街头巷末再听不到一声鸡鸣狗吠,处处人烟惨淡,市井凄清萧瑟。
日军在城内驻扎了数日。这日,后房的小福子告诉众人,日军军官把园主传了去,说要请这城中最好的戏班给他们唱戏表演。消息一出,众人惊惶的惊惶,议论的议论,只有霍斯年默不作声。
是夜,戏班一行十人行至日军宅中登台作唱。霍斯年与旗琛皆在其中。
“你也不是非来不可,师傅念你年纪尚幼……哎,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旗琛嘴里责备着霍斯年,手下为她绾发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无妨,我也不会生出什么乱子的,再说……”
“旗年姑娘、旗年姑娘!”霍斯年话未说完,就被门外冲进来的小福子截住了话头。旗年正是霍斯年给自己起的艺名,她不愿用真名示人,怕戏子身份有辱家门;又因旗琛是自己的师傅,故取“旗”与自己名中的“年”合作“旗年”。
“你这小子,作什么慌慌张张的!有什么话好说?”旗琛训人时的语气就像暖阳下慵懒的狐狸。
小福子缓了口气,接着道:“那日本军头子,叫什么长泽的,说想请旗年姑娘你一同去吃宵夜啊!”
【五】
自那晚之后,长泽对霍斯年的邀请愈加频繁,起初只是吃夜宵,后来还与她邀约一同赏花、用餐。而每当霍斯年去赴约时,旗琛都无心唱曲,只在门旁焦急地等她回来。旗琛也说过的,让霍斯年别去,她说她有法子帮忙脱身,可是霍斯年每次都有种种借口谢绝旗琛的好意。
“斯年,今儿个为何回的这么晚?”旗琛看到了霍斯年,连忙迎了上去。
“长泽说来贺楼的点心不错,我们便去坐了一坐,所以回晚了。你以后莫要等我了,早些歇息罢。”霍斯年伸手帮旗琛的一绺额发顺到耳后。
“你不平安回来,我又怎的睡得着呢?”旗琛给霍斯年倒了杯水,看着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就这么借着摇曳的烛光凝视着她的脸庞:“今天,是发生了什么罢?你脸色看起来很糟。”霍斯年闻言,侧头望向旗琛,就这么不言不语的过了半晌,才微启唇道:“长泽说,他想纳我做妾,我应下了。婚期就订在三日后……”
……
梨园当红名角要给日军大佐长泽寺做妾的消息在第二天就在燕城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的人同情她,说她这是无奈之举,若不答应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又有的人反驳,认为她这是卖国之措,苟活不如好死……梨园上下大多数人也无法理解霍斯年的做法,在私下称她是贪生怕死的卖国贼。
“呵,就她那平时都爱答不理的做派,我以为是什么女中豪杰呢!这不,为了活命,还不是上赶着给人家做妾。”
“哈哈哈,还是做小呢!你说她这么个清高孤傲的人·,这下子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儿?”“哎,我听说她是世家大族的后代,你看她不是会读书写字的吗。你说她现今这般模样,岂不是给家族丢了脸面?”
“哟呵,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怎的姐姐妹妹们都聚在这儿?”接这话的是旗琛,她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这群女人在嚼舌根,属实可恨,便气不打一处来。
“七……七姑娘。”
“大家呐,有这闲工夫磨嘴皮子,怎不去练练声?你看看人家旗年姑娘,十五才初入师门,现如今唱的不比在座的哪个好?”“可……”
“莫要说什么日军侵城,性命堪忧,无暇顾及其它的话儿。这人哪,最重要的就是记住自己的本分事。该唱戏就好好唱,别去操一些有的没的心,你们也没那个本事。我说的是不是个理儿?”
“是,七姑娘。”
旗琛冷眼看着遭训的这几人像鹌鹑一般缩在那儿,料她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便移步向霍斯年厢房走去。
【六】
旗琛推开房门时,好像在查看箱中物什,听见声响便慌慌张张把箱子锁上了。
“做什么呢?”
“清点嫁妆罢了。”霍斯年淡淡的眉眼瞧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斯年,”旗琛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两弯柳眉蹙成了一个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霍斯年摇摇头,复又把脸别过一边,不愿看旗琛。
“或许只是你不愿说罢了,毕竟我认识的斯年,她绝对不会愿意委身于敌人。你听我说,不管你又什么难言之隐,但若你愿意,我们都可以一同离开这儿,远走高飞。我费了些周折,托关系订了两张船票,就在婚期当日清晨……”
“你莫要再说了,”霍斯年挣开旗琛紧握的手,“我意已决,不会走的。”她言辞坚决,眼中透露的决绝之色慑退了旗琛。旗琛怔愣了,她觉得这不再是她所熟识的霍斯年,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旗琛抢在失态前,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
又过了一日,婚期迫近,就在明天。这日中午,长泽派了人来请霍斯年,说是他的上级将于今晚抵达,希望霍斯年能露面表演。临行前,霍斯年找到了旗琛:“你还在生我的气么?”这次换作旗琛不言不语。霍斯年又道:“对不起,旗琛。我要走了,你可以再为我唱一次《桃花扇》么?就这一次了,我怕以后就此无缘相见。谢谢,谢谢你,旗琛……”这几年来,她从未落过一次泪——无论是被兄长抛弃,还是遭他人谗言,她都一声不吭。可是今天,好像三年来所有的情绪都汇聚在一起喷涌而出,淹没了她的世界。“傻丫头,别哭啊!”旗琛用手帕轻拭她的两颊,安慰她别哭,自己却也泣不成声。“你想听,我就唱:往后也是,只要你想听,我就唱。莫说什么见不见的傻话了。斯年,明早我在码头等你,好么?你会来的,会来的对么?”
……
【七】
是夜,霍斯年只身一人来到长泽府上。
“旗年姑娘,有劳了。”长泽将她引入正厅,里面坐满了日本军官、下士。他们身居的是其他民族的土地,饱腹的也是其他民族辛勤换来的粮食。霍斯年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们,便径自走向厅内。
她身着淡白色华衣,清雅处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宛若谪仙儿。裙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墨玉般的青丝,简单绾了个飞仙髻;两颊薄施粉黛,只增颜色。一汪清眸如天上泓,一抹黛眉如山间烟,眉间锁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哀愁。
霍斯年环视了一圈厅内的人,此刻厅内鸦雀无声。她抿了抿唇,轻甩长袖,哟哟唱道:“……想当初我与卿在秦淮河边,朝看花夕对月,常并香肩……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霍斯年唱的是《桃花扇》,她仿佛又看到了旗琛,她们一同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傍晚——那时旗琛也是在唱这首曲子啊,她们的初见就是这般开场的;再到后来,旗琛教她唱戏,那时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帮旗琛绾发,旗琛替她描眉,日子过得清净舒坦;又过了一年,师傅终于肯正眼看她了,看她唱戏颇具天赋,便让旗琛领她登台,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有了自己的厢房。后来啊,还发生了许多事,她给旗琛做点心,旗琛为她选胭脂;她为旗琛弹琴,旗琛替她研墨;她教旗琛识字,而旗琛学会的第一句诗是“于万斯年,受天之祐”……
对啊,斯年,霍斯年。这是祈愿国运绵长,天赐洪福。
“长泽先生,”霍斯年突然停止了唱曲,“您知道我的真名么?”
翻译在长泽耳边低语了几句,长泽疑惑地摇头。
“霍斯年,我叫霍斯年。”一语方罢,爆炸声訇然响起,火舌吞噬了在座的所有人……
清晨,燕城的码头。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大雾中穿行。旗琛坐在木色长椅上,透过白茫茫的雾,盯着前方。她在期许地看着,一直在等,等到大雾散尽,也没等来那个人……
“小姐,买张报纸吗?昨晚日军驻扎的附上发生了爆炸,听城东的李老板说,正是那名角儿——旗年姑娘所为。”
“什么?”旗琛错愕地一把扯过报纸,又道:“李老板凭什么这么说?”
“哎,您不知道?李老板是做的火药生意啊。他说旗年姑娘早在半月前就和他联系了。据他描述,旗年姑娘是把炸弹穿在身上,然后……”
旗琛已然听不进报童在说什么,她只觉一阵眩晕,颓然地倚在长椅上。
“旗琛。”海面上好似传来了霍斯年的声音:想当初我与卿在秦淮河边,朝看花夕对月,常并香肩……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